说白了,就是借此威胁楚翊泽惩治江游罢了。
楚翊泽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大殿中央的察克尔,又看了眼说完那句话后便不再言语,捂着手臂站在一旁的南谦, 只觉得头都大了,这个沈家当真是会给他找事儿!楚翊泽叹了口气,耐着性子说道:“朕并无此意,只是皇后被朕宠惯了,脾气有些不好而已,还望察克尔与谦皇子莫要往心里去。”
梯子架好了,但察克尔站出来说这番话可不是为了听这个的,自然也不肯顺着梯子往下爬了。身为南邬此次前来谈判的使臣,察克尔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他是南邬皇后的兄长,南邬皇帝的大舅子,有了这层关系在,察克尔很早就收到了南珏的传信,自然也知道他近来在宫中过得并不如意,有好几次本可以下手的机会却被人搅合了,这一切究其源头,问题便是出在了这个重伤过后突然性情大变的皇后沈长修身上。
无论是沈家还是沈长修,都让南邬对其忌惮不已,倘若能够除掉这两个人,接下来他们的计划要进行下去便会容易很多,如果一切顺利的话……直接拿下大御都城也并非难事!
短短数秒,察克尔心中却已经翻涌起来,他抬头看向静静站在那里的江游,眼中极快的闪过一抹阴狠,尽管他掩饰的很好,但仍旧没能逃过江游的眼睛,江游那双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浑身似乎都散发着一种非常危险的气场。
察克尔咣咣咣的磕了几个响头,大声说道:“恳请皇上为我南邬、为谦皇子做主啊!”
楚翊泽环在南珏腰间的手紧了紧,脸色有些难看:“你想让朕如何为你做主?”
“敢问皇上,按照大御律法,蓄意破坏两国和平邦交关系的人,应当如何处理?”察克尔说完,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
然而,话刚落地,就见原本只是站着的江游动了,他一步步走下阶梯,走到了察克尔与南谦的面前,看着南谦血流不止的手臂,风轻云淡的开口:“按我大御律法,忤逆皇上该当何罪,你可知晓?”
察克尔闻言却是大笑:“若是在我南邬,别说忤逆皇上,就是对皇上不敬都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可以直接拖出去斩了。”
“嗯,既然宰相知晓便好,也省的我再多费口舌。都愣着做着什么,把他给我拖出去斩了!”江游看着察克尔和南谦的视线古井无波,口中说出的话却足以让殿内的所有人都为知色变。
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更何况此次南邬派遣使臣来大御,可是为了谈和的,沈长修居然抬手就要将南邬的宰相给拖出去斩了?!这这这……这也太凶残了!
察克尔脸色大变,眼神阴鸷的看向江游,冷声问道:“敢问皇后殿下这是何意?!”
江游挑眉,反问道:“怎么,这话不是宰相亲口所说的吗?”
“不知我究竟哪里得罪了殿下,让殿下竟不惜弃两国情谊之不顾,一而再再而三的步步紧逼!我纵然再如何,那也是代表着南邬的脸面,如今殿下这般作态,将我南邬的脸面尽数踩在脚底,恕我不能继续奉陪!如果这就是大御的态度,那我定会如实将这一切禀报南皇,届时,若两国开战,百姓流离失所,殿下便是那千古罪人!”察克尔这话就差没直接指着江游鼻子破口大骂了,什么大帽子都往他头上扣,只恨不能立刻把江游给杀了泄愤。
沈长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挡在了江游的身前,气氛一时间凝重异常,战斗一触即发,只要察克尔敢表露出一点对江游的异动,那么沈长明定然会好好教教察克尔如何做人。
被指着鼻子骂的江游不怒反笑,拍了拍沈长明的肩膀,从他身后走出,居高临下的看着察克尔:“大御律法第三十二、七十四、一百零六条,忤逆天子,斩!不敬天子者,斩!谋害朝廷命官,斩!”接连三个杀气十足的斩字掷地有声,让原本还面带讽刺的察克尔和一旁冷静看戏的南谦顿时变了脸色。
就连楚翊泽和南珏也被江游周身瞬间暴涨的杀意和戾气给惊住了,然而这还没完,只见江游转了个身,伸手一把抽出了察克尔藏在腰间的剔骨刀,刀锋在江游手中猛地一转,竟是直接横在了察克尔的脖颈,在察克尔惊惧交加的视线中,再次开口补充道:“第四十七条,大殿内不得私藏武器,违者,斩。”
话音落地,江游竟是半分没有犹豫,手中剔骨刀又往皮肉中陷了几分,暗红的血液自察克尔脖子伤口处不断涌出。而就在此时,一道阴影突然朝着江游袭来,江游即便不看也知晓,来人定是南谦。
江游却不见丝毫慌张,因为他知道只要有沈长明在,便不会有任何人能够伤害到他。而事实也确实如此,早在南谦未出手前,沈长明便已经暗自防备着,此时见南谦当真想去动江游,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大殿之内再次响起了打斗之声,但因南谦手臂有伤,此时沈长明占据绝对的优势,几番交手之下将南谦打的狼狈不已,毫无招架之力。
见此情景,南谦身后带来的那些侍卫顿时站不住了,几人交换了一个眼色,缓慢的向着沈长明与沈长修靠近。然而还没走两步,就发现他们居然已经被人围了起来,这些围着他们的人脸上神色十分不怀好意,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沈从武和沈家几个叔伯堂兄弟们,个个脸上带着寒光。
这些人中大都上过战场,其中几个年纪较长的更是在战场上与敌军厮杀了大半辈子,此时明明没有动手,但是却给南谦的侍卫带来了极重的压迫之感,让他们原本想要上前帮忙的想法沦为泡影,再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他们不乱动可不代表沈家人会愿意放过他们,他们沈家人常年驻守南方边境,和南邬的军队交手过数次,虽然最后两国议和了,但南邬手中沾着不少大御将士的血,沈家本家更是折损了不少子孙,这样刻骨的仇恨又怎可能真正泯灭于一纸和平协议?
刚才南谦又使出那样阴狠毒辣的手段对付沈长明,沈家要是不教训一下这些南邬人,那就不是沈家了。所以只见偌大的大殿中突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喧闹,沈长明单方面的殴打着南谦,沈家人对南邬的侍卫们拳脚相加,原本热闹严谨的宴会竟然直接变成了打群架现场,那画面实在是太美,大御的一些朝臣已经捂上了眼睛,不忍直视,但是心中还觉得有点暗爽怎么办!
这一场闹剧最后在楚翊泽一脚踹翻了面前桌案的轰然巨响中结束了,看着台上气的浑身发抖的楚翊泽,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规规矩矩的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回去,如果不是那些南谦和南邬的那些侍卫鼻青脸肿的模样实在是太过显眼的话,一切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殿之上,你们还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楚翊泽从龙椅上霍然起身,眼神在刚才参与群殴的沈家人身上扫过,很明显这话是说给他们听的。
原本被他搂在怀里的南珏此时早已经急红了眼睛,自家宰相被沈长修用剔骨刀顶着脖子,兄长先是被沈长修割破了手臂,又在于沈长明的缠斗中被打到吐血,就连身后从南邬精挑细选带来的侍卫都被沈家人一个个打的鼻青脸肿的,南珏此时只恨不能亲自下场把沈长修给生吞活剥了!照这样下去,他们的计划……
思及此处,南珏脸上的表情狰狞了片刻,这次计划他们筹备了整整十五年,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失败,便意味着南邬这些年所做的一切都将化作乌有!
“皇后殿下若是对珏儿有何不满,尽可向着珏儿来便是,何必要为难我阿兄与宰相?我阿兄与宰相大人此次前来大御,代表了整个南邬的脸面,而殿下却将对珏儿的不满迁怒到了他们身上,将两国邦交弃之不顾,就连皇上的话也不愿听,将皇上的面子踩在了脚下,殿下乃一国之后,为何就不能站在大御与南邬的立场上想想呢?还是说……殿下打从一开始就不愿意见到南邬与大御友好相交?!”南珏这番话乍一听有理有据,但根本经不起掂量。
他好像完全忘记了最初先动手的那个人,是他的兄长南谦,而不是他沈家中人。
偏偏原本被江游用刀抵着脖颈的察克尔在听到南珏的这番话后,顿时像是找到组织了一半,一脸气愤的看向楚翊泽,眼中满是愤怒的说道:“这样折辱人的协议,不签也罢!只希望有朝一日,我南邬的铁骑兵临城下,希望殿下还能如今日这般淡定自若!”
他此言一出,江游手下一个用力,察克尔的双目睁大,脖颈处喷溅而出的血液溅在江游那张俊朗的脸上,察克尔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掺杂着细密的血泡的血液不断从他口中涌出,他用双手捂在自己的脖子上,却怎么也无法将那道已经被剔骨刀切开的喉管给堵上,直到死,察克尔都没能想到,江游说的要杀了他,并不只是威胁,而是真正会付诸于行动的。
察克尔倒下了,暗红的血渍将地面染红,他的双眼瞪得大大的,脸上神色十分痛苦,死不瞑目。
殿内的所有人都被江游这突如其来的动手给惊到了,所有人都没想到江游居然并非说笑,而是真的出手杀掉了南邬的宰相,看着察克尔渐渐停止抽搐的尸体,就连南珏和南谦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整个大殿内回荡着江游清晰而又决绝的声音,他走到南谦的面前,直视南谦的双眼,说道:“我大御从不畏惧任何敌人,更不接受任何威胁。十八年前我父亲能够率领大御将士一路打进南邬的都城,如今也一样可以,如果南邬已经忘记上次的教训,那么我沈家不介意帮你们重温一次。”
“你要战,那便战。”这六个字宛如有千金之重,砸在殿内所有人的心中。大御的朝臣都被江游这一番话感染的热血沸腾,其中有几个热血上头的年轻文臣憋得脸都红了,竟然直接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江游身后站定。
一个、两个、无数个。短短的几分钟后,江游的身后已经整整齐齐的站了一大半的朝臣,这些人看向江游的视线中满是激动,是啊,能够参加这样重量级宴会的人,怎么会有傻子呢,打从南邬皇子和宰相来了之后,无论是他们所可以表现出来的粗鄙还是趾高气昂的态度都在无声的诉说着一件事,那就是他们根本没有将大御放在眼中!
第94章
大殿内气氛无比凝重, 保持中立的朝臣与站到江游身后的大臣们中间泾渭分明, 楚翊泽看着台下这一幕, 只觉得太阳穴砰砰直跳,脑袋里面一阵阵的发黑。
而就在此时,一直垂着头的南谦却突然仰起头, 眼神阴狠的看了江游一眼, 竟是也不顾身上的伤口, 直接跪在了楚翊泽面前:“今日之事,本因我而起, 怪我南谦眼拙,竟是不知这大御何时改名换姓,敢问皇上, 这大御的江山, 究竟是姓楚, 还是姓沈?”
这句话可以说十分诛心了,此言出口, 只见大殿上所有人面色大变, 就连一些原本还沉浸在激动中的大臣们脸色都白了白。
站在台阶上的楚翊泽险些被气的没能站稳,一些前所未有的画面像是挣脱了什么束缚一般,齐齐涌向了楚翊泽的脑中。
一样的大殿, 一样的布置,甚至连最开始跳舞的舞姬都一模一样,若要非说有什么不同的话,便是画面当中没有沈长修的影子。
筹光交错推杯换盏, 他与南谦相谈甚欢,气氛大好,双方甚至没用多久时间就已经达成了结盟协议,无论是南珏还是南谦,乃至台下的朝臣们,脸上无不洋溢着喜气,两分早已经草拟好的契约被呈了上来,只要签下这份契约,他将再也不用忌惮沈家,更无需忌惮北境的封国,到那时,大御将在他的手中愈发昌盛,而他将会永远被大御的子民所铭记,他以千古名君的称号被世人所传颂!
楚翊泽的眼神有些迷离,眼中仿佛酝酿着什么东西即将爆发。
就在这时,殿中突然走出一人,那人从江游手中接过了那把还沾着察克尔血迹的剔骨刀,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来到了南谦的身边,举起了刀,冷笑出声:“你叫南谦?不知道你父亲有没有跟你提起过我,十八年前我领兵前往南邬的时候,你大概只有这么大。”说着,那人用刀在南谦身上比划了一下。
南谦铁青着一张脸,目光死死的盯在来人身上,这人他认得,正是让他们南邬上下为之忌惮了十数年的人,大御素有战神之称的护国大将军,沈从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