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正是他之所以那么笃定南珏对他别无二心,是真的深爱着他的理由,现在眼前的一切与他曾在脑海里闪现过的那些画面完全重叠在一起,画面中南珏也是这样坐在他的身旁,脸上洋溢着幸福而又甜蜜的笑容,将他的心都融化了。
楚翊泽对坐在一旁的南珏招了招手,就见南珏的动作与画面当中的完全一致,就连步调都没有丝毫区别,这个发现让楚翊泽原本仅有的那点不安也消失一空,他伸手将南珏拥入怀中,全然不顾下面臣子惊愕的表情,朗声道:“开始吧。”
江游静静地坐在他的位置上剥葡萄吃,他的视线在下面站着的朝臣身上扫过,一眼就找到自家老爹和大哥,他爹正皱着眉头看着被楚翊泽拥进怀里的南珏,嘴巴动了动。
以江游的视力,自然没有错过,从沈父的口型,江游瞬间解码了沈父刚才说的话:妈了个巴子的。
江游险些被逗乐,不过还是忍住了,视线转了转,复又移到了自家大哥身上,只见今日沈长明身穿一袭玄色官服,宽大的官府穿在他身上不仅不显丝毫臃肿肥大,反而将他整个人衬得愈发英挺,数日不见,大哥相比之前似乎黑了不少,江游边打量边漫不经心的想到。
而就在这时,却见原本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沈长明,像是感觉到了江游的目光,猛地抬头向他望去,四目相对,沈长明那双黑亮的眼眸当中恍若有万千星辰,竟是让江游不自觉便陷了进去。
这双眼睛……好熟悉,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究竟,是在哪里呢?
就在江游失神的时候,耳边却突然传来太监的通报声:“南邬使臣南谦、察克求见——!”
江游收回视线,看到身旁的楚翊泽满面春风的说道:“宣。”
这声话音落地,就见大殿门口出现了两道魁梧的身影,其中一个稍胖一些的便是南邬的大皇子南谦,而那个精瘦一些的则是宰相察克尔。两人一进大殿,便先向龙椅上的楚翊泽行了个跪拜大礼。
楚翊泽满脸笑意的给他们赐座,窝在楚翊泽怀里的南珏在看到南谦的瞬间,眼中露出一抹难以觉察的复杂和激动,但很快便被他极好的掩饰了过去。
准备已久的宴席终于开场,随着悠扬的古琴声响起,一群面容姣好身姿曼妙的舞姬缓缓走了出来,她们所舞动的每一个动作都经过了严格的调教,艳而不淫,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能仿佛能将人的魂儿给勾走似的,南邬的几个跟随太子一同前来的随从们早已经看呆了。
一曲结束,就见那些南邬人丑态毕露,一个个的下身微微鼓起,眼神中满是痴迷,简直将‘粗鄙’二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坐在前面的南谦却像是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一般,笑着拍了拍手:“好!好!好!都说大御的女人个个标致水灵,百闻不如一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他此言一出,殿内的大御朝臣脸上神色各异,这一国皇子说起话来,简直是毫无半点风度,粗鄙不堪不说,那双淫邪的眼睛也让人看着非常不舒服。
殿内一时间竟无人接话,最后还是南珏看不下去,笑着解围道:“阿兄,你莫要再这般乱说!倘若那些舞姬真是入了你的眼,我便待你向皇上讨要了便是,切莫再这般开玩笑。”虽是训斥的话,但那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在撒娇。
南珏话音落地,就听南谦大笑着站起身来,冲着楚翊泽行了个礼,朗声道:“皇上莫怪,只是我南邬四级干热,女人们因为烈日与风沙的缘故个个皮肤粗糙,如今乍一看到大御女子这般标志,这才难掩心中欢喜,不小心说错了话,还请皇上恕罪。”
任谁听到有人这么说自己的臣民都会不舒服,尽管只是几个地位低微的舞姬,却也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楚翊泽当然也不高兴。但是在听了南珏和南谦的解释,又想了想南邬所处的地界,确实如南谦所言那般,再加上南谦的一番吹嘘,倒也让原本生出的那点反感消失一空。
刚想说点什么揭过这茬时,却突然听殿内传来一声冷哼。而也正是这声冷哼,让原本一直脸上挂着爽朗笑容的南谦变了脸色,他的脸迅速板了起来,在整个殿内扫视了一圈,似是想要找到刚才那个冷哼的人,但显然人数太多,一时间无法分辨出来。
这时,一直坐在南谦身旁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宰相察克尔也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尖锐,传耳中给人一种非常不舒服的感觉:“我南邬虽不是什么国力强盛的大国,但我南邬的太子却也不是谁都可以羞辱的!”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尴尬,整个大殿内落针可闻,而就在此时,却见南谦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阴鸷根本不存在一般,笑着拍了拍察克尔的肩膀:“察克尔,你在说什么?大御乃是礼仪之邦,哪里会如我们南邬那般粗鲁,定是你听错了,是吧皇上?”
这台阶都递到眼皮子底下了,如果再不下可就有点不识抬举了。楚翊泽笑着道:“对,殿内声音繁杂,宰相怕是听错了罢。几个舞姬而已,像珏儿说的,若是南谦皇子能够看得上眼的话,朕便赏给你了。”
南珏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撒娇似的在楚翊泽怀中蹭了蹭,笑着道:“那臣就代阿兄谢过皇上了。”
“嗤。”楚翊泽还没回话,就听到一声嗤笑,这次声音分外清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坐在他身旁一直拨葡萄吃的江游身上。
江游挑了挑眉,问道:“怎么?”
“敢问皇后殿下对我有何不满?”南谦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冷下了脸色,质问道。
江游慢条斯理的将手指用手帕逐一擦拭干净,这才摇了摇头,道:“不满?没有啊。”虽然是否定,但任谁都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敷衍和嘲弄。
南谦当然也不例外,他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手臂上的青筋暴起,看上去颇为骇人,目光直勾勾的盯在江游身上:“哦?既然没有不满,那不知我有没有荣幸能与皇后殿下共饮一杯?”说着,便去端放在桌案上的酒杯。
原本有成年人手掌那么大的酒杯被南谦拿在手中,顿时像是缩了水一样,小的可怜,颇有几分好笑,
江游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南谦见状神色总算缓和了些许,昂首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挑衅的看着江游。
然而谁都没想到,江游接下来居然并没有喝酒的意思,而是反手一扬,将整个酒盏掷在了地上,位置不偏不倚,正是南谦的脚旁,杯中的美酒尽数洒在了地上,有不少更是直接溅到了南谦的衣摆上,朱红色的长袍当晕开了一块极为难看的酒渍,像是在南谦的脸上狠狠地抽上了一巴掌。
南谦身为南邬的大皇子,也是最受南邬皇帝器重的儿子,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当即就要朝着江游冲去。然而他还未走上两步,却被一道玄色身影给拦了下来,两人你来我往,竟是在这大殿之上打了起来!
看着下面缠斗在一起的两人,楚翊泽的脸色此时简直阴沉的能够滴出水来,他厉声呵斥道:“都给我住手!”话音落地,南谦率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沈长明一个人自然也不好再多做纠缠,便也停了下来,谁料就在此时,一道银光极快的闪过。
接着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接着殿内便响起了一声闷哼,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兵器落地的声音。
南谦捂着不停往外淌血的手臂,目光阴鸷的看向不知何时已经从椅子上站起身的江游。
刚才那一些列事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很多人甚至连发生了什么都没看清,但南谦手臂上不断淌血的伤口和地上掉落着的一柄泛着寒光的匕首却都说明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刚才楚翊泽让缠斗在一起的两人停手时,南谦先是假意停下手中动作,待到沈长明也收手后,竟然拿出了一把匕首准备趁其不备耍阴招!如果不是他动作被人及时发现,那么现在受伤的人可就不是南谦,而是沈长明了!
南谦此人,当真是个阴险毒辣的真小人!
南珏看到南谦手臂上的伤口时,目光猛地缩了一下,抓着楚翊泽衣襟的手紧了紧,有些焦急的说道:“呀,阿兄怎么受伤了?皇上不都已经让停手了吗,怎么沈监军还不依不饶……”
话未说完,就被一道清冷的声音给打断了:“看来珏贵君的眼睛和脑子一样,一起坏掉了。”江游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向南珏。
“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珏儿听不懂。”南珏脸上露出一个又惊又怕的神情,那小模样简直将平日没少受江游欺压的小可怜儿形象演绎的淋漓尽致。
江游此时却懒得搭理他,将视线转向台阶下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南谦,勾了勾唇角,笑道:“既然珏儿听不懂没关系,南谦皇子定然能听得懂。”
一直低着头的南谦被点名,突然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语气十分玩味:“殿下好身手。”
第93章
原来, 刚才电光火石之间将南谦手中匕首打掉并且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深深伤口的东西不是别的, 正是两枚用来剥果壳的小铁片, 至于那出手之人,除了江游还能有谁呢。
南谦的视线牢牢地锁在江游的身上,像是要在他身上盯出一个窟窿一般, 一瞬不瞬。而他身旁的察克尔也豁然起身, 大步走到殿中央, 对着楚翊泽便跪下行了一个大礼后,压抑着怒意说道:“敢问皇上和皇后此举是何意?我南邬的皇子竟被你们这般侮辱, 甚至出手伤人,难不成大御并未将此次的谈和放在眼里,并未将我南邬放在眼里?!那我看这协议也不用签了, 我们即日启程回南邬禀报南皇!”
这话一出,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大殿中瞬间安静了下来, 察克尔这帽子可扣的太狠了,言下之意便是, 皇后出手伤人, 伤的还是南邬的皇子,这是对南邬赤果果的羞辱,如果大御不给个交代的话, 接下来的和谈也不用进行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