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华琅出了祠堂,目光在守在外边的几个内侍身上一转,想要问句什么,顿了顿,却还是给咽下去了。
采青见她神情有异,低声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没事,”谢华琅怎么好同她说这些:“我们回去吧。”
前殿那边似乎还没结束,谢华琅也不急,随意寻了本书看,静静打发时间。
再次见到顾景阳,已经是临近午时。
“耽搁的时辰久了些,枝枝是不是觉得闷了?”他关切道。
“哪有,”谢华琅听他这般语气,禁不住微笑起来:“又不是小孩子,离了人就不成。”
她一说小孩子,顾景阳倒想起别处来了,为她夹菜,轻笑道:“听说淑嘉新添了女儿,还未恭喜你哥哥。”
淑嘉县主也要唤他一声舅父,无论亲近与否,都比柳氏那儿要近得多,故而谢华琅也没提柳氏之子,只道:“我去看过兰汀,大概是因为早产,小小的,还没有睁开眼呢。”
顾景阳停了筷子,道:“是叫兰汀吗?”
谢华琅道:“唔。”
“女郎叫这个名字,的确好听,”顾景阳轻轻颔首,忽然又道:“不是说离产期还有将近一月吗?怎么早产了?”
这事情卢氏也问过,谢允与淑嘉县主却都说是不小心摔了下,但谢华琅私下里总想着,或许同先嫂嫂留下的那封信有关。
只是那夫妻俩既然都没有说,她就更加不会说了,若是为此牵连到云娘,岂不是平白将事情闹大,也害了她?
顾景阳同天后母子情分淡薄,名义上是至亲,但实际上早就视彼此为仇寇,可虽说如此,在有些事情上,他们也是一致的。
淑嘉县主是郑后的外孙女,也是他的外甥女,只要他还在,总没有被人欺辱的时候,即便是皇后的母家也不行,不看僧面看佛面,总还有临安长公主的情分在呢。
谢华琅思及此处,便道:“听县主说,似乎是不小心摔了一下,所幸母女平安。”
“她不小心,身边的人也马虎,”顾景阳蹙眉,如此说了一句,忽然握住她手,叹气道:“枝枝这么淘气,又爱胡闹,将来怀有身孕时,也要小心些才好。”
谢华琅莫名的脸一热:“怎么说到我身上来了。”
顾景阳目光含笑,看着她轻轻摇头,却没再说话。
谢华琅更不好意思了,想起自己看见的他翻了一半的那本书,道:“郎君,我先前见案上有医书,是你在看吗?”
顾景阳道:“不是我,难道是你?”
谢华琅心中骤然一甜,摇了摇他手臂,依依道:“有太医嘛,你忙什么?”
顾景阳道:“把你交给别人,我总觉得不安心。”
平平淡淡一句话,却叫人踏实极了。
谢华琅原本还想问问那手钏的事,见他如此,终究还是给咽下去了。
斯人已逝,再提起这些,终究叫人有些伤怀,她若是再说起,便有些扫兴了。
……
柳氏所出的谢琛降生在深夜,准确来说,已经是谢粱成婚的第二日了,正跟淑嘉县主所出的谢兰汀一日生辰,这倒也赶得巧了,正好同一日洗三。
临安长公主人在洛阳,毕竟是放心不下长安的女儿,早在谢粱成婚前两日,便动身赶回,却在驿馆中遇见了前去送信的仆从,知晓淑嘉县主母女平安,忙不迭往回赶。
“你也是,怎么这样不小心?亏得没事,”到了谢家,她抱着新生的外孙女瞧,爱不释手道:“兰汀可真是漂亮,眉眼处像你多些。”
淑嘉县主坐在塌上,身后倚着软枕,含笑道:“都说这孩子像我。”
临安长公主稀罕够了,见襁褓中的婴儿睡下,便交与乳母,叫抱下去了,到女儿床边落座,道:“倒不是说女郎不好,只是你做了人家媳妇,终究是儿子更靠得住些。”
淑嘉县主道:“儿女我都一样喜欢。”
“你——唉,罢了,”临安长公主有些无奈:“大好的事情,我也不说别的扫兴。”
谢家前几日才操持了谢粱婚事,着实不欲再行张扬,然而谢琛与谢兰汀同日降生,洗三也是一处,双喜临门,免不得要广邀宾客,以示庆贺。
——若只是柳氏生产也就罢了,淑嘉县主那边,总要顾及临安长公主的脸面。
长安勋贵登门者颇多,连宗室王妃都到了不少,赵王妃同卢氏笑道:“你们府上是怎么了?喜事竟从来不断,我们又不好空手来吃席,都快将库房搬空了。”
其余人掩口而笑,气氛极为和美。
顾景阳今日也到了,只是未曾张扬,先去同自家小姑娘说了会儿话,这才叫她带着,往淑嘉县主处去了。
临安长公主也在那儿,正抱着怀中孩子逗弄,见他们来了,屈身施礼,又笑道:“皇兄来的巧了,淑嘉睡下了,可兰汀正醒着呢,你快悄悄,漂不漂亮?”
顾景阳膝下无子,哪里会抱孩子,倒是谢华琅见过的婴孩多,抱得有模有样,小心翼翼的自临安长公主怀中接过,动作轻柔的抚了抚那襁褓。
新生的孩子大半都不好看,红彤彤的,但等到几日之后,身上红色褪去,便能瞧出美丑了。
谢兰汀生的像母亲,眼珠黑亮,脸蛋白嫩,长大了想来也是美人。
谢华琅抱着孩子,轻轻问他:“好看吧?”
顾景阳目光在那婴孩脸上扫过,又去看身侧的小姑娘,总觉得较之那小娃娃,她生的更好看些。
唇红齿白,娇妩明艳,抱着那襁褓的时候,神情分外柔和,浑然不似素日里的活泼,倒有种做了母亲的恬静。
他心中一柔,低头看眼那孩子的五官,忽然对自己与她的孩子格外期盼起来。
到时候,那孩子会像谁多一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