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副巧夺天工的多彩锦绣被人用刀随意划了一下,就像是一张价值连城的国宝画卷被人用墨笔随手涂抹了一道,美艳绝伦、倾国倾城、国宝天姿,全都被毁掉了。一道斜贯整张脸的伤口大咧咧地显摆在那张当世第一的脸面上,狰狞的伤口还依稀能看出当初划下这一刀的人是何等的坚定与义无反顾,又是何等的丧心病狂、暴殄天物。
天啊,地啊,当真是不许人间见绝色吗?
叶青微心肝儿一颤,面上却没有丝毫波动,她垂下眼,站到一旁。
卢庸笑了起来,声音温柔宛若丝绸:“崔采薇是吗?”
“是。”
卢庸擦干手,温和道:“你不必紧张,我只是听阿况说了些你的事情,又想到是故交所珍爱的后辈,所以才想要见你一面。”
叶青微抬头看了卢况一眼。
卢况立刻道:“爹。”
卢庸了然一笑:“好,那先不说这个。”
他带着两人走到篱笆所围的小木屋中,虽然外观看上去简朴,里面却是别有乾坤,桌椅板凳都是用树根雕刻而成,既古朴又好看。
“坐吧。”卢庸取过茶具,修长的手指翻动,动作行云流水为众人泡好了茶。
叶青微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卢况,好像在他父亲面前,他的话很少。
薄胎茶盅中是颜色漂亮的茶汤,叶青微怀着敬仰的心情,喝了一口,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呸呸呸,这也太难喝了!
叶青微心底里的小人痛呼狂喊,然而她却脸上带着笑容,硬是将这茶水咽了下去。
卢况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立刻低下头喝了一口茶水,瞬间也露出了复杂难言的表情。
“爹,你……”
卢庸不慌不忙地饮了一口茶,笑眯眯道:“哎呀,好像这壶茶没有泡好,到底是老了,记忆不行了,手脚也不灵敏了,阿况,你来重新泡一壶吧。”
叶青微捂着嘴,不动声色。
你骗谁呢!我可是早就听说过你除了生孩子没有什么不会的大名了,而且你这副老狐狸的模样简直跟叶明鉴如出一辙,你们不愧是好友啊,坑人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不过,她就想不明白了,她跟卢庸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偏偏要来坑她呢?
卢况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只好将茶水都倒了重新泡茶。
袅袅水汽攀升,就像是无形的屏障降了下来。
卢况重新泡好茶了,叶青微这次心有余悸,只是轻轻抿了一小口,顿觉神思清明、神清气爽。
这她就不明白了,明明都是从一个罐子里取得的茶叶,卢庸是怎么把茶泡出刷锅水的味道的?
卢庸笑道:“我们卢家的家训是中庸,讲究才不外露,倒是让阿况被误解多多啊。”
卢况的脸扭曲了一下,随即撇过头,明显不想多说。
卢庸又道:“虽然崔先生曾经听过我的名声,那不过是世家好友吹捧出来的,我其实已经江河日下了,学的杂而不精,渐渐都忘了大半了,还好我有个青出于蓝的儿子,我也决心要将卢家的大小事情都交给他,自己去安享晚年了。”
叶青微看着他那一张看上去嫩嫩的脸,再听他说的话,总觉得怪异的很。
叶青微故作惊讶:“原来阿况如此厉害?”
卢况瞪了叶青微一眼,耳朵通红。
卢庸笑道:“正是如此,崔先生与我家阿况多多交往才能品出来他的优秀之处,就像是崔先生所说,看人要看皮下三分。”
叶青微品了品他的话,这才发现他的目的,他这不就是在用自己衬托自己的儿子嘛,还孜孜不倦地拉皮条,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儿子的终身大事,卢庸都快将自己贬进泥里去了。
叶青微强忍着笑,点头,一本正经道:“卢大人说得对,我也觉得阿况这人就像是这碗茶,越品越有滋味。”
卢况整张脸都红了,看样子想要藏在桌子底下。
卢庸低头抿了一口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卢况一眼,又转过头对叶青微道:“你也不必叫的如此生疏,我与崔令是好友,你又是他的晚辈,不如你便唤我卢叔吧。”
“这……”
卢庸笑了笑,即便脸上横贯着一条狰狞的伤口,却仍难掩伤口下的绝色。
可惜,可惜呀,若是没有伤口这该是多么好看的人啊。
叶青微立刻唤道:“卢叔。”
卢庸眼睛一弯,眼尾挑出一段柔情,宛若十里桃林盛放,灼灼其华:“哎。”
卢况捂着脸,羞涩道:“爹,你别这样……”
卢庸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叶青微假装看不到低头饮茶。
卢庸道:“虽然你是崔令的晚辈,但不知为何你的眉眼竟多像我另一个好友一些。”
叶青微睫毛微颤,笑道:“卢叔知己遍天下,有跟我长相相似的也不足为奇。”
卢庸笑了:“你这也太过谦虚了,采薇这般容貌天下间哪里会有第二个,你卢叔我也并非知己遍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