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飒闻言有点吃惊地抬起头,目光里闪过一丝犹豫,终于点点头,道,“很大。”
很大么?
叶瑾笑了,“怎样?”
“公子……比从前温柔。”凌飒蹙着眉说道,他有些不知道怎样形容叶瑾这一年来的变化,只觉得当年那个铁石心肠杀伐果决的人,似乎有了心。
叶瑾仰头去看青蓝泛白的天空,朗声笑了几声,迈步道,“今日是个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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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檀香味,秋景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习惯地朝一旁缩了缩,扑了个空,才想起叶瑾每日都要上朝的。
伸了个懒腰,秋景浓抬手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不远处的梳妆台前竟然坐着个人。
秋景浓没起,帘幔一向是不拉的,因此即使太阳早就挂得老高,可是书房的内间光线还是暗得很,秋景浓看不清神色,只能模模糊糊地知道,他是半边身子倚在梳妆台上,一只手撑着下颌,正看着这边。
大约是已经看了许久。
秋景浓按着被子翻身坐起来,抬手就将挽起的床幔重新放了下来,一只手四处摸索着昨日扔在床上的衣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快地穿好,这才从床幔后探出头来,笑道,“怎么坐的那么远?”
“外边冷,怕把寒气过给你。”叶瑾口气淡淡地说道。
秋景浓笑眯眯地从床上钻出来,穿鞋子,走过去环住叶瑾的脖子,眨眨眼睛,道,“看你在这里想什么?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在想——”叶瑾伸手将她拉到面前,稍一用力就将她拉坐在自己腿上,沉声道,“你说,我现在这般,算不算是,祸乱大兴?”
秋景浓讶异地抬起头来看他,那人目光沉沉,仿佛并不是早开玩笑的样子。
“怎么这么说?”
他是战场上英勇杀敌的将军,击退北戎,休战东陲,在沙场出生入死,为何会冒出这样的话来?
叶瑾摇摇头。
他从华州般若寺回来,已经平静多年的长宁城就再也没有安宁过。
尤其是这一年来,究竟发生了多少事。
恭帝病重驾崩,太子薨逝,他们将慕子宸扶植上台,却只当了短短几个月的天子,便命丧大火。
而他,却在一次次地战乱政变里,平步青云,一路高升。
从前他只觉得谋略人心,铁血手腕是立足朝野的必要手段,可这一日叶瑾突然怀疑了。
如果没有他的推波助澜,如果从来没有过叶瑾,长宁城的局势还会不会是如今这样的情形?
第一次地,叶瑾不明白,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一件对的事情。
秋景浓看他面色越来越沉,心里不禁有些发虚,道,“是慕子寒为难你了?”
秋景浓知道慕子寒一向恨秋家,连带着也恨自己,该不会因为这一份连坐,就连叶瑾也一块为难……
叶瑾只是摇摇头,道,“不是……”
“那怎么了?”
黑瞳直视着秋景浓疑惑的眼睛,叶瑾犹豫了片刻,握着秋景浓的手下意识地收紧,道,“今日早朝,当今为彰我退敌有功,将我封了……大司马。”
秋景浓全身一僵。
大司马……
大司马……
果然如此么……秋家之后,果然是叶瑾得到了这个位子……
叶瑾敏锐地感觉到了秋景浓的僵硬,几乎是立刻,抬手抓住了她的两肩,仿佛怕她跑掉,急切道,“阿浓,我知道你不高兴,我其实……”
声音戛然而止,叶瑾还没有说完,就被秋景浓突如其来的亲吻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双手下意识地握紧。
柔软的唇如蜻蜓点水,很快就离开,秋景浓稍稍拉开一点和叶瑾的距离,道,“子瑜,你别害怕。”
你别害怕。
“我只是……”
“我明白,子瑜,秋家早就没了。”秋景浓柔声说道,“子宸他是照顾我的情绪,可我明白,大司马之位不可能永远空悬,不是你,也会是别人。大司马府终究是要存在的,成王败寇,本就是如此。”
秋家虽然没了,可好歹因着娘亲是清河崔氏女,流放在外也有人辅照,日子虽然没有从前那般清闲富贵,可也并不苦,秋景浓也不必太过担心。
“只是大司马之位实在位高权重,子瑜,以后你便更要多加小心。”
秋景浓其实并不能很明白,慕子寒为何如此大力提拔叶瑾。即便叶瑾在长宁宫变时选择了袖手旁观,可慕子寒应该知道,叶瑾绝对不会一心向他。
虽说从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可是单从慕子寒曾对她意欲不轨,秋景浓也相信,叶瑾心底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想到这,秋景浓突然想起一个早前的疑惑来。
那时她和叶瑾一起去拜访宁王府,叶瑾曾经显出对她的冷淡与嫌弃。
还有那时慕子寒对她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