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宋寺正在的时候,曾经有刑案不决,还是这儿子帮衬的。”

乔毓听得颔首,有些满意的笑,又问后边儿说话的人:“那个是谁?我见他一直都静静的听,也没急着说话,到最后,才帮我说话。”

“这我便不认识了,”孔蕴眉头微蹙,摇头道:“不是出身世家高门,我不曾见过他。”

乔毓笑了一下,说:“他很聪明,也很谨慎,是可造之材。”

众人义愤填膺的时候,他没有表态,可见心性坚韧,不会轻易随大流,为人所动摇;等宋晏开口之后再附和,可见他不想出太大的风头,公开的得罪人,实在谨慎;看出那妇人话中漏洞,帮自己说话,无形之中就完成了站队,讨了自己和皇太子他们的喜欢。

孔蕴心思灵透,旋即就明白过来:“的确很不错。”

两人说话的时候,乔四郎便在身边,面白如纸,不见一丝血色。

“那是你女人吧?”乔毓怜悯的看着他,道:“看看,你还没死呢,她就急着哭丧了。”

乔四郎笑的比哭还难看:“她怎么能这样,我哪里对不住她了……”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乔毓丝毫不觉得同情:“你能用自己的祖宗姓氏给自己谋取私利,你女人怎么就不能用你换取钱粮,舒舒服服过后半辈子?”

她恶劣的笑:“绿豆蝇跟屎壳郎凑对儿,谁都别笑话谁。”

乔南忍不住砸吧一下嘴,说:“小姑母,你嘴上是抹了蜂蜜吗?说话怎么这么好听。”

乔毓摸了摸大侄子的头,欣慰道:“好听我就多说点。”

众人听得忍俊不禁,却听“轰隆”一声,不远处县衙的门被人打开了。

两行衙役走出门来,阵列左右,又有禁卫飞马前来,护卫周边,有人高声唱喏:“皇太子殿下到!秦王殿下到!”

众人听得变色,慌忙躬身行礼,原本喧闹的县衙门前,霎时间安寂起来。

“皇太子殿下开堂审案,准允在场士子旁听,”有内侍出门传话,环视一周,道:“告状之人何在?”

那妇人听闻皇太子到了,面色为之一变,还没等进去说话,便有了几分胆怯之意,脚步也有点儿挪不动了。

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不是说事情闹大之前,皇太子等人便会按下去,为了叫自己闭嘴,施加赏赐吗?

怎么不按照剧本来?

那妇人傻眼了。

早先与她交换眼色的中年男人见状,眉头便是一跳,狠狠剜了她一眼,目光中是难以掩饰的胁迫威逼。

事已至此,已经不能再退了。

那妇人勉强定了心,带着两个孩子,哆嗦着走了进去,刚一跪地,便情不自禁的哭了起来,两个孩子也随之啼哭。

人心都是肉长的,虽然宋晏几人说了那么一通,但众人见这孤儿寡母的惨淡情状,心便偏过去三分,有人不忍心再看,悄悄别过脸去。

这事儿闹的不小,诸多士子停留于此,倘若处置不好,后患无穷。

皇太子垂眼看着那妇人,神情庄肃,目光森冷,却没有要问话的意思。

他已经在母亲那里知道了事情原委,跟这么一个女人说话,真有点恶心,还有点掉价。

秦王心里其实也觉得腻歪,想起这些人恶意欺辱母亲,心中更是生怒,只是脸上不显,如往常般带着三分淡笑。

“听说庆州有位才子,年少时便曾帮着父亲审案,今日可在此处?”

秦王知道宋晏曾为母亲说话,有意叫他露脸,便饶有兴致的道:“总不会又是一个伤仲永吧?”

众人都知晓这典故,不觉失笑几声,宋晏听到此处,更觉心脏砰砰砰跳的快了。

不是谁都能有在皇太子面前露脸,展示自己的机会的。

对于他,对于宋家而言,今天之前与今天之后,或许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了。

宋晏深吸口气,走上近前,见礼道:“草民在此,殿下若有托付,必不敢有所懈怠。”

皇太子见他如此,便知道是个有章程的,略微笑了一下,道:“既如此,你只管在众人面前,主审此案便是。”

宋晏恭敬应了声:“是,”又转向一侧差役,道:“兼听则明,去请秦国夫人前来问案。”

皇太子端坐椅上,随意摆了摆手,那差役见状,便快步走了出去,显然是去寻人。

皇太子与秦王跟秦国夫人是什么关系,众人都是知道的,见这二人来了,原以为是要袒护后者的,现下见他们真要将秦国夫人请来,瞧着不像是要袒护的模样,不禁为之动容。

“行的正,自然坐得端,”有人道:“秦国夫人若没做过,自然也不会怕。”

“皇太子殿下既然敢叫人请秦国夫人来,想来心里也是有底的……”

种种议论传到耳边,皇太子与秦王自是岿然不动,那妇人的脸色却渐渐白了。

宋晏喝道:“肃静!”

等众人息声,又向那妇人道:“你姓甚名谁,何方籍贯,夫君名姓籍贯如何?”

“妾身姓白,乃是并州人士,”那妇人神情中添了几分瑟缩,低声道:“夫君姓乔,家中行四,乃是冀州人氏……”

“你夫君姓乔?”宋晏敏感的察觉到了什么:“他与秦国夫人出身的卫国公府,有何关联?”

“夫君出自乔氏一族冀州房,也是卫国公府的远亲,”白氏似是触动情肠,拭泪道:“夫君觉得两家有亲,总不至于闹大,才会去说这些的,谁曾想……”

宋晏轻轻颔首,又问道:“敢问夫人,尊夫尸身何在?秦国夫人是在何处行凶,可有人证物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