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被崔廷一下子问住了,她完全没有料到昨日雍乐侯才与她说了,今日就登门提亲,不由面露难色,她还没想清楚。
见状,崔廷便心中有数了,语气越发温和:“你放心,阿耶与他谈过了,你可以慢慢想,与谢家的婚事也暂且搁着,待你想清楚了,明年再商谈此事也不迟。”
闻言娇娘顿时心中大安,抿抿嘴,向着崔廷点头:“多谢阿耶。”
待娇娘回去,纪梦璇半是抱怨半是不满地崔廷道:“崔郎怎么不直接回了那雍乐侯,他实在不是咱们娇娘的良配啊。”
且不说雍乐侯在京城的名声如何,他可是实打实的皇室中人,他们素来只盼着娇娘将来得一良婿、琴瑟和鸣,一生美满,怎么看雍乐侯都不符合这样的要求。
她给娇娘择的谢家二子也并非是独独看中谢家的门第,毕竟崔氏在江南已是世家之顶,而这些年崔廷在朝中愈加权重,崔氏炽手可热,远非谢氏能及,她看中的无非是谢二与娇娘算是自幼一同长大,谢家的氛围与崔氏俱是世家,相差无几,最后才是她同曼娘的情谊。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纪梦璇是细细考量过,觉得谢敬崇最为合适,才在曼娘面前露出一点口风的。可如今这雍乐侯,说实话,从一开始纪梦璇就没放在选择范围之内。
崔廷也知她心思,别的未多说,只道:“我也并未应下,只是今日你也看见了,是娇娘自己还有犹豫,咱们为她思前想后,也不过是希望她将来过得欢欣,这般大事还是等娇娘自己想清楚吧。”
至于那小侯爷半威胁半言明态度的话,崔廷淡然一笑未放在心上,他纵横朝堂难道还摆不平一个自以为是的毛头小子吗?抢婚?呵!
听了郎君的话,娇娘身边两个大丫鬟才猜到昨日发生了什么,又见小娘子这般态度,对视一眼,都觉得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昨日小娘子彻夜忧虑,原来是为着那煞星?
丹枫、燕草也到了知人事的年纪,虽还未嫁人,但夫人已经露出口风给她们选好了人,只待下头的栖晚、寒烟立起来就出嫁,前些时候小娘子还拿这个打趣她俩。她们也自然想得到若是无意,小娘子昨夜就不会是那样。
“小娘子……”
仿佛知道她们要说什么,娇娘轻轻一笑:“你们莫担心,我不会再把自己关起来的,只是,我需要想一想。”
第56章
她这一想就是两个月, 不知崔廷夫妇是怎么与谢家说的, 只年前谢敬崇借着上门送礼的机会来了崔家一趟, 娇娘也没出去见他,后来便也没再来。
宁昊谦则是仍旧隔几日便送书信来, 只这回娇娘不再拆开, 只让丹枫收起来。起初丹枫拿着烫手的书信还欲言又止, 被燕草拉着衣摆劝阻了,后来就只是从门房那里接了书信就收进匣子里, 再来通禀娇娘一声。
这一年, 因着圣人的身子愈发不好, 据说那咳嗽一直没止住, 连宫宴都停了。不用到了年关还进宫受一回罪,很多人还是挺乐意的。
过了年, 时间就走得更快了。
礼部当头一件大事便是太子大婚, 太子母族乃是长安世家之首杨氏,结亲的韦氏亦是家世不俗, 礼部的官员也是忙得团团转,好不容易才算忙活出了一个众家都还算满意的场面。
大婚之后,便是万众瞩目的太子入朝这桩大事。
几家欢喜几家愁。欢喜的自然是杨氏一派,发愁的不必说是站大皇子一边的, 因此这朝堂之上的无声的硝烟愈发激烈起来, 原本站在岸上看戏的不少“中立派”都被纷纷拖下水,一池水被搅弄得浑浊不堪。
三月,春意正浓。
未央宫里却丝毫没有怡人的气息, 凝重的气氛弥漫在宫人之间。
杨皇后狠狠掐住掌心,声音带着浓厚的恨意:“他就是想废了轩儿!”
新晋的太子妃韦秋雅和大公主清嘉都陪着宫里,这会儿也是面上不好,不过倒是比杨皇后要淡定一些。
“母后,你先别着急……”清嘉话还没说完,就被杨皇后急匆匆打断,“怎么能不着急,你天天说不着急,可你皇兄……你也不听听今日在朝会上那人是怎么说他的!”
对母后这急脾气,清嘉也是有些无奈,还是太子妃站起来走到杨皇后身边轻轻给她揉了揉额角,轻声细语道:“母后,现在着急也帮不上殿下,反倒越是这个时候咱们越得稳住阵脚。您想,圣人这么急切要在朝政上打压殿下,未尝不是急切的表现,现在兴许含象殿比咱们还要着急,咱们就更不能表现出来。”
韦秋雅这个太子妃是杨皇后亲自选的,自然是满意得很,这会儿听了她的话,心里的烦躁确实被抚平了一些,对啊,圣人这般作为比起之前可是急躁了不少,这其中反应出来的迹象未尝不是对他们有利的,或许……
杨皇后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声音却压得极低:“过年的时候,圣人都没怎么来过后宫,本宫听着,似乎圣人的病症又重了……”
皇帝染了咳疾之事在后宫算不得秘密,只是一直也没人放在心上,这会儿她突然想起来,更觉得有些蹊跷,但是这样一来,皇帝的好些举动就能说得清了。
清嘉的眉头蹙了起来,她自成了亲就出宫,对宫中的许多事情自然不如杨皇后耳聪目明,外加父皇对自己患病一事讳莫如深,她知道的并不多,但是今日母后这般说来,那就是父皇的病更重了?
韦秋雅才嫁进皇家不过短短数月,对这件事着实不知情,但是听了这番话顿时心里一跳,若是皇帝的身子不好了,那必然是要着急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这些年心思都放在打压世家权势上面,对太子并不满意,才扶持大皇子。
“这……”
“定是这样!”杨皇后不待她们说话,自己便想通了其中关窍,立时高兴起来,她们确实不必着急,左右太子是储君,没有做出什么犯上作乱的大事,圣人便是再不喜也找不出理由来废太子。
她露出了笑模样,清嘉的神色却是凝重起来,她与杨皇后的想法不太一样,或许是幼时常在学堂见着父皇,那时的父皇与在后宫中的父皇并不太一样,她总担心父皇为着自己的目标,或许会做出一些事情来。
可是看见已经心情好起来的杨皇后,清嘉还是将话头咽了回去,罢了,这桩事若是说给母后听,她又要见天的忧心了,还是找个机会与皇兄商议才好。倒是韦秋雅仿佛觉察到她的心思,暗中朝她留了个疑问的眼神。
她点点头,示意出了未央宫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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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象殿也却如太子妃所说,并不高兴,甚至德妃显得更焦急。
大皇子面露寒色坐在一旁,听着德妃的抱怨。
“……他这是把你架在火上烤呀!如今杨氏一派处处盯着你,他是心里爽快了,你成了人家攻讦的靶子!”
由着她发泄了一通,宁昊彬才伸手递了茶给她,眉目中隐忧甚浓:“母妃,你先喝茶。自从太子入了朝,父皇就越发焦躁了,我担心朝中的大臣迟早看出来父皇龙体不适……”
德妃动作一顿,面上怒容稍褪,带上几分沉思:“若是被他们察觉了,就更不好办,一径拖着收益的必然是太子,甚至于杨氏一派也会隐下去……”
一直等,吃亏的一定是没有根基的大皇子,万一皇帝有个三长两短,太子继位,这些年的筹谋付诸东流且不必说,他们连性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
想到此处,德妃的手骤然握紧,茶盏发出“吱嘎”一声。眼中厉色陡现,声音不大,却尖锐刺耳:“既然如此,我们就不用再等了!”
***
整整两个月没能见到娇娘的面,宁昊谦是抓心挠肺的想,只是听着剑声回报说娇娘不见他却也没见谢二,心里才算平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