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走出了几步,又道:“好。给你渭水。给你渭水,也给你封号。此后你便是渭水君、螭吻。”
李云心轻出一口气,等待神龙接下来的话。
“但你可要记着,给你的是渭水。而不是渭水的某一段、某几段。”真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从前九儿不成器,一条滔滔渭水只是能统辖不足十之一二。如今本座都给了你,你就都拿走。倘若你拿不走……那么就没有机会了。”
“神君给我多久的时间?”李云心面不改色地问。
“渭水不过是一条小河。在天下水系当中连九牛之一毛也算不得。”真龙想了想,“一月吧。一月的时间——这渭水源自东北方的太阿山,在西边的龙口峡入海,流经六国。你用一月的时间——哪怕叫这渭水名义上归属了你,就算没有辜负本座的期待了。”
“一月的时间,大概都不够将这渭水走马观花一般地瞧上一遍。”李云心平静地说。
“所以你若能做成这事才能号称洞庭君。”真龙微微一笑,“天下玄境大妖也是有的,但没几个有本座的封号。你以区区真境得了这样的便宜,没有惊天的功绩怎好服众。且你若真做得成,便说明你有决心又有恒心。那么,本座接下来还有一件事交给你。”
“我有决心,也有恒心。”李云心说,“之后神君要我做什么事?”
真龙微微一笑:“将龙魂带回来。将带走龙魂的红娘子也带回来——她该是我们龙族的人了。”
直到这时候,李云心才真的微微一惊。
因为真龙此刻在说的事情正是他承诺过对方要解决的事情。虽然白云心并不信他。
李云心沉默了。但真龙将这种沉默当做认同。
她便踱步走到李云心面前三步远处站定,道:“给本座看看你的扇子。”
李云心微微一愣,道:“神君,那是我的……龙宫所在。”
无论行宫还是龙宫对于妖魔来说都是与性命相关的东西。几乎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妖魔服从妖王、妖将。但行宫这东西倘若有,却是不可交于别人了。
因为这几乎等同于将自己的一半修为、性命交给别人。
因此即便李云心想要百般讨好、迷惑这真龙,但在这种事情上也仍要强调一下子——虽说真龙若要用强他完全没有任何办法。但倘若真龙因此而说一句“那边算了吧”,也是他极乐意见到的事情。
但这威严从容的真龙只看了他一眼:“我晓得。”
李云心便不能再多说。
他现在走在薄冰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冰上是真龙的认同、以及相对安稳的未来。冰下则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任何的差错、波动都可能令这冰破碎掉。
李云心不是一个喜欢安稳生活的人。但不意味着他是一个喜欢随时都可能被杀死的那种生活的人。
于是……他微微皱眉,取出折扇来递给真龙。
真龙没有接。但也不见有何动作那折扇便从李云心的手上飞过去、停在她面前。
然后折扇刷拉拉一声被打开,那一幅灵图展现在真龙面前。
李云心默不作声地微微低下头,只用眼中的余光看真龙。
那是他的灵图。他自然有法子去操控它——譬如说在设计共济会假冒的“昆吾子”时,他可以只叫对方在扇面上看到自己,而看不到其他人。
实际上……他想要令谁看到什么,谁便只能看到什么。
虽说灵图的威能远不限于此,但依着李云心的境界如今却只能做到这么多。
但是他不清楚真龙如何……这是说他所有的认知几乎都只对“寻常人”有效。
这个“寻常人”并非指“世俗人”,而是指没有晋阶太上境界的那些修行者。他的父母对他说的话、通明玉简当中的那些艰深晦涩的经验都只针对太上境界以下的修士。
但真龙……几乎已经可以称得上在世神灵了。
李云心不晓得对方会有怎样超乎常理的手段,也就不晓得她能不能……打破自己在画中留下的禁制、发现真相——
真相便是自己一直都晓得对方在天上,而自己利用这样的一个优势将她狠狠地玩弄了。
那将是无比可怕的结果。
他这一次又行了险——远比从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叫人心惊肉跳。
真龙盯着这扇面上绘有渭城周边地形的百里江山里图看了好一会儿,问他:“你这图是灵图。”
李云心忙道:“神君慧眼如炬。”
“是你作的么?”
他再恭敬地答:“是。此前我用渭城内的百万阴魂之力作了这么一幅图出来。但大概之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作品了。”
真龙微笑,轻轻摇了摇头。不晓得是并不在意,还是在说犹未可知。
然后再问:“这图有什么妙用呢?”
李云心略沉默一会儿,用认真而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当初作为这图,是为了将月昀子真人的魂魄封进画中、彻底断绝后患——因为真人神魂不灭。”
“但之后的确发现了其他的用处……既是我画出来的,我便可以操纵这画上的人物走来走去。倘若有不知情的人瞧见了这画中人,还以为自己能够窥探到对方的行迹。但实际上也只是画中如此罢了。”
“此前在这殿中对付共济会的宵小,便用此法算了他一遭。”李云心淡淡笑了笑,“算是个小把戏。但小把戏用得好,便可能有大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