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口说了一句,南晋几人的道行跟自己差不多,言外之意是,以自己的道行,也难以战胜鬼神幡。当然,他说的是实话,鬼神幡确实很棘手,他难以招架。
武帝的回复则很强硬,是在暗暗讽刺颜渊——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长生真人比你强多了,你斗不过鬼神幡,不代表他也会输。
颜渊是聪明人,不敢再争辩,只能闭嘴。
武帝把视线移回,继续凝视着虚空,说道:“朕若想为难你,早就出手了,何必坐下来跟你说这些话?颜渊,别太高估自己,你在朕眼里,翻不起几点浪花。”
他的语气虽淡,话意却很霸气,完全没把颜渊当回事。
颜渊不怒反笑,头颅微垂,神态愈发恭谨,“陛下龙御四海,凌驾南北,确实没必要为难一介书生。今日难得相见,您若肯赐教,晚辈洗耳恭听。”
他听懂了,武帝并非刻意逞威,只是想告诉他,自己没有针对他的意思,别太沉不住气,老是想着溜之大吉。
武帝肯在他身上花时间,坐下来说话,就说明他还有利用的价值。
武帝点头,见他心绪沉稳下来,便悠悠说道:“朕素来欣赏坚毅隐忍之辈,这些年一直在观察你。朕了解你,你誓不过三,刻意压制境界,并非不能破境,而是虚怀若谷,主动朝董夫子示弱,令他生疑。”
颜渊神情骤凛,自己苦苦压制境界的用心,竟被他一语道破。
“只要不破境,他就永远看不透,你的真正修为有多高,是否能胜过他。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也就不敢对你下杀手,只能默许你的存在。朕没猜错的话,若非他即将破境,你会继续蛰伏下去,直到你有把握杀死他。”
颜渊点头,“不错,还没摸清对手的底细,就贸然出手,这是愚蠢的行径。尤其是到了咱们这种境界,实力都在伯仲之间,除非能一击必杀,否则撕破脸皮,最终也只能两败俱伤,徒然争斗一场。”
这就是以前师徒两人相安的原因。在颜渊虚实难测的情况下,两人谁都没把握杀死对方,与其打草惊蛇,还不如以大局为重,保持儒家内部的和谐。
武帝眯起眼眸,幽幽说道:“你明白这个道理,朕又何尝不明白?你对付的,只是区区董仲舒,境界修为都摆在明面上。而朕今日猎杀的,是曾为天下第一的任天行,他藏了这么多年,谁知道他有没有迈过那道坎……”
颜渊神色剧变,紧盯着武帝,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直到此时,他才看清这场激战的真面目。令他感到震惊的,不止是任天行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更因为武帝的最后一句话。
他终于明白了,武帝一直作壁上观,迟迟没有涉身战局,原来并不像看起来这样,淡定自若,稳操胜券。
武帝是在害怕,害怕任天行也像颜渊一样,故意压制境界示弱,实则暗藏杀手锏,等着他跳进局里。毕竟,任天行曾比他更早一步,触碰到第九境的边缘,没人知晓,经过这些年的隐忍,任天行是否已能够破境。
这两个人都是在忍。相比之下,颜渊的火候就差得太远了。
所以,武帝选择置身事外,先让曹春风等人出手,同时利用任真这记杀招,把任天行逼进绝境,不得不动用杀手锏,让他看清全部底细。只有确保安全无虞后,他才敢现身收官。
跟任天行相比,他有足够的底气,继续忍耐下去。
这份底气不仅源于他自己,还来自他的同族同门师兄,长生真人。
他绝不认为,区区鬼神幡就是任天行的最后一击,他更不认为,区区鬼神幡就能困得住师兄。
颜渊的眼光太差,这场好戏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