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姐姐,我真长大了。”见姜淮娡始终不肯松口, 淮姻扬起肉嘟嘟的脸蛋,满目认真。
事关小妹清誉, 姜淮娡仍旧犹豫不决, 几番都不肯起身。
宋衍却道:“有事便喊,我与淮娡去隔壁。”
有了助攻!淮姻双眼发光地看他,含笑点头。
姜淮娡不得不微握一下小妹的手, 目光里含着告诫,见淮姻也面目严肃,真不像是在贪玩儿,她这才不情不愿走了。
雅间里很快只剩下谢晋之与淮姻两人在。
谢晋之扫一眼她红腻的脸蛋儿, 笑得满面春风:“有何事这样私密, 非得与我私下说。”
“无关私密, ”姜淮姻一笑, “人多了, 怕谢大人没脸,我这是贴心呢。”
谢晋之目光微沉。
姜淮姻泰然自若地问:“听说令尊,这段日子一直在为您择世家贵女,大人觉得自己配得上别人吗?”
“你什么意思。”谢晋之微眯了眼,他饱满的天庭上出现一道极其明显的褶子,多半是被气的。
“谢大人不是还喜欢我吗,”姜淮姻睁大眼睛问,“前段时间在荣丰伯府,是谁死皮赖脸揪着我不放。”
见她还清楚自己对她的心意,谢晋之面色稍缓,放平语调说:“你也知道。”
“对啊,知道大人不要脸呢。”姜淮姻巧笑艳艳。
她歪着头看他,语气放得又娇又柔,她笑说:“谢大人是什么身份出身,又是凭什么得来的高位,不用我多说吧。”
“大人难道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吗?”淮姻轻声地问。
女儿家的音调本就轻,姜淮姻的声音更是如此。平常听起来是娇娇媚媚地,可如今这道声音落到了谢晋之耳朵里,却是刺耳地分明。
她有这么厌恶他,凭什么说他不配?
上辈子,姜淮姻和谢晋之怎么也生活了十多年。俗话讲得好,最熟悉你的不是朋友,而是敌人。
姜淮娡最大的敌人就是谢晋之,她比他府里任何一个莺莺燕燕都要了解他,她知道他喜欢什么,也知道他最受不了的是什么。
果然,下一刻便见到谢晋之面色阴沉,那不动如山的外表下,藏着一颗随时都会喷发的岩浆岩。
这边厢剑拔弩张,那边的宋衍和姜淮娡相对他们而言,实在太过平静了。
之前用饭的时候,淮姻两姐妹自然挨着坐,淮姻坐在最里头,而谢晋之则坐在淮姻对面。
宋衍不想离谢晋之太近,于是只和姜淮娡隔了一个椅凳的位置。
这下只有他们两人,宋衍干脆直接坐在离姜淮娡最近的凳子上,一切非常自然。
姜淮娡比宋衍大上一岁。宋衍以前在姜家,那是小师弟的待遇,他天资聪颖,姜知行一向喜欢他。所以啊,姜淮娡也拿宋衍当弟弟疼,对他和对家中的幺妹小弟是差不多的态度。
可怜宋衍还不知道,自己只被当做弟弟看。
姜淮娡没把宋衍当外人,她对刚才宋衍处理自己妹妹的事情不太满意,遂慢条斯理对他说:“淮姻是出嫁女,她嫁的是王爷,这京城里得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她,万一不小心被抓住小辫子怎么办。你不该那么草率应她的。”
宋衍不答,反问道:“我听说,你和荣丰伯世子和离了,真的吗?”
姜淮娡一愣,没整明白怎么自己说东,他却说西。
她道:“淮姻的事情,日后你不要乱应。”
“是真的吗?”宋衍不屈不挠地接着问。
姜淮娡只好大大方方答了:“真的。”
“和离的应该,”宋衍道,“付明不是好东西。那你以后还会嫁人?”
这鸡同鸭讲的,姜淮娡不觉有些头痛。
她没有和弟弟讲自己终生大事的习惯,一手微按了按额头,应付说:“也拿不准,大概率是不会。”
“世上的男子多负心,确实该好好挑选,”宋衍说的一本正经,“不过也有极少数,可堪为良人。”
姜淮娡愕然,这人不会要给自己做媒吧?几载不见,阿衍已经这般八卦了吗。
却听宋衍接着道:“不才,宋衍自认为是良人之一。”
“你若再嫁,可以嫁我。”宋衍瞳如泼墨,上挑的眼角显得他更为俊美。
姜淮娡美目瞠然,她微张着小嘴儿,头回失了仪态,硬是活生生怔住了。
——
谢晋之盯着淮姻那张柔弱娇美的脸,眼里寒光一闪:“我知道你一直看不起我,你姜家门庭广大,是我高攀。”
“谢大人,你说这话,良心就不痛?”姜淮姻冷冷一笑,气得她那张小嘴讲话时都在发抖,“我爹从前待你,与亲弟子有何分别。我姜家从主人都仆人,有一人嫌弃过你是庶子吗?”
“你说敬慕我爹的才华,我爹也欣赏你,他与你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你最初的为官之路,莫非不是靠着我姜家起来的?”姜淮姻眼也不眨地看着他,一双杏眼里的温度比冰还凉,“可谢大人又如何回报我们呢。”
想到上辈子的经历,姜淮姻双眼变得赤红,她微微一笑,小脸蛋儿上的肉也随之一颤,她眼里满满全是恨:“您卖师求荣。为了富贵和权势,老师、女人、亲妹妹,一切都是可以抛弃的对象。谢大人九泉之下的奴婢娘,想必也会因为有大人这样一个儿子而感到高兴。她大概会想,我儿这么争气,当初真应该再生几个。”
谢晋之目眦俱裂,姜淮姻讲的每一句话都无疑是狠狠地在往他心上戳。
他那不可为人说的身世,不足以见外的青云路,全被姜淮姻从头到脚地嘲笑了一遍。
她是有多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