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桌前,把骄阳放在桌子上,张采萱边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米糊,边兴致勃勃的看。
骄阳坐在桌上,先左右观望过后,一眼看到了张采萱。
——手中的碗。
他的眼神落在碗上,下一瞬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身形还有些笨拙,朝着她伸出手。
秦肃凛将毛笔递给他,被他扔了,秦肃凛不甘心,又把边上昨夜砍出来的一把木刀递给他,骄阳不耐烦,接过扔到一边,执着的看着张采萱手中的碗。
张采萱:“……”儿子,没想到你是个吃货。
抓周抓了一碗米糊,好在没有请客人,要不然真就丢人丢大发了。
秦肃凛面色变幻,恶狠狠一把接过他,却轻柔的点了点他的小鼻子,笑道:“其实,我们骄阳才是最聪明的,干什么也不比填饱肚子重要,对不对?”
张采萱暗暗翻了个白眼,不想和他说话。
骄阳自从生下来,还从未挨过打,小孩子嘛,夜里总有闹觉的时候,秦肃凛很有耐心,半夜爬起来满屋子转悠哄睡觉的时候都不少,一点不见他厌烦。照这样势头下去,只怕以后会宠出一个混世魔王来。张采萱暗暗打定主意,以后看着点。
骄阳周岁,秦家没有请客,村里人都觉得正常,现在这种时候,肉菜都买不到,怎么请客?当初村长嫁闺女,那席面虽然有村长媳妇掌勺,却也差了点。成亲那是没办法,不能不办,总不能悄摸的就成了亲?周岁这种还是可以免的。
村口那边造土砖修墙,村西这边虎妞家的新房子也没落下,只造两间屋子,却造了五间暖房。在六月初的时候完工,虎妞家搬家也没有摆席,只是有亲近的人家自觉上门道谢,没有以往搬家那么热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随着房子落成,胡彻的婚期也定下了,就在六月底。
胡彻的婚期没到,村口那边的墙修完了。
一堵墙包围了大半个村子,连接的两边都是山坡,也就是说,如果不从村口进,就只能沿着墙走到最深处,刚好还都有光滑的石头,想要从那里进不比翻墙进来容易。
而村口那边,刚好就是秦肃凛说的那样,留出来了一个门,仅能马车进出。墙修完,那些人就真如村长说的那样,把他们赶了出去。
村口有墙之后,众人夜里也能睡得安生了。
胡彻成亲,虎妞娘特意上门来请,以示重视。
张采萱正牵着骄阳走路呢,虎妞娘看到后颇为诧异,“刚满周岁,你就教他走路了?”当下的孩子,一岁半会走,已经算是早的。
张采萱笑了笑,“反正我闲来无事,他也喜欢走。”
“虎妞的婚期定下了,就这个月二十八,你们可一定要早点来。”虎妞娘满脸笑容,显然对婚事很满意。
张采萱含笑点头,“我们一定到,早就说过会送厚礼的。”
虎妞娘忙拒绝,“不用不用,说起来你们还是胡彻的恩人,要不是你们,他如今还是个偷鸡摸狗的小混混呢。哪能再收你们厚礼?”
张采萱忙谦虚几句。
胡彻现在可不是他们家长工了,人家如今是虎妞娘的女婿。
这边事情说定,虎妞娘感叹道:“村口那边的墙修好,村里总算是可以放心了。要不然,那睡得沉的,夜里有人摸到床前都不知道。”
张采萱心里一动,笑道:“有墙确实好了很多,但若是搭梯子,也可以进来。”
虎妞娘叹息,“那也是没办法。难道那墙还能修到天上去?”
张采萱笑了笑,道:“可以栽点刺藤……”
虎妞娘眼睛一亮,“这也是个办法,我不跟你说了,我找村长去。”
她做事一贯风风火火,转眼就已经跑出门去,大步回了村里。
张采萱微微放下了心,等到秋收过后,外面的人,难保不会对青山村众人的粮食起心思,墙外栽片刺藤,确实安心一些,最起码他们搭不了梯子了。
虎妞娘嫁闺女,席面只摆新房子这边,并没有和以往一样摆两家,只虎妞去全喜家中,把胡彻接了过来,全程走路,虎妞娘不知从哪里找来了锣鼓,倒是颇为热闹。
只是席面上的菜色差了些,桌上只有三五盘菜,还都是青菜居多,只偶尔看到里面有几片肉,汤里飘着蛋花。一人两个馒头,不过糊糊管够。
比起以前确实差了很多,但在现在已经是很难得的了。张采萱和秦肃凛说的送上厚礼,头天就送来了五十斤粮食,真的可以说是很厚的礼,在现在这样的情形下,送什么也不如送粮食贴心。
胡彻成亲过后,村长找了众人去村口说话,现在村口做了墙,从墙一进来就很大一块宽敞的地方。众人都站在那里。
村长说话,底下只有几人窃窃私语,还算安静,张采萱也抱着骄阳来凑热闹。
“村口做了墙,确实安全很多。但是,我们还应该栽点刺藤才安全。”村长背着手,朗声道。
底下顿时就有人反驳,“现在去挖,怕不是要被扎死,这么热也不一定种得活呀。”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附和之声,六月的刺藤,正是枝叶茂盛的时候,那玩意儿叶子上都是刺,碰都不能碰。而且后面那句话也说得对,六月的阳光猛烈,搬了栽过来可能也会被晒死。最好的办法就是和秦肃凛还有抱琴家一样,挑在冬日里种,刺藤没发叶子出来,干枯的那种,刺没那么多不说,还好养活。
村长既然提议,就没这么容易打发。再说,无论说什么事情都有人反驳,本就是正常的,更多的人还是赞同他的话的。
村长看向跳得最凶的那人,张采萱也看了过去,无论在什么地方,总有人喜欢找存在感,无论事情对不对,第一反应都是找出理由反驳。那人是村里无赖张癞子,某种程度上来说,和孙氏有点像,无理搅三分。三十多岁了还没能成亲,此时见许多人暗地里打量他,他不觉心虚,还洋洋得意,颇觉得自己有理,“万一费了半天劲,种死了岂不是白费力气?”
村长扫他一眼后,看向众人,“刺藤没那么容易死,大家也别怕被扎,再过两三个月就要秋收,就怕那时候有人打我们村的主意。现在被扎,总好过那时候粮食被人抢走的好。”
这话一出来,大部分人都没反驳了,张癞子还在洋洋得意的反驳,“人家也不一定就来抢啊。”
这话轻飘飘的。事实上,经过上一次的事情之后村里的许多人都没那么天真了。摸进村里打劫根本不是话本中的传说,而是事实。那些人为了税粮连官兵都敢杀,他们村还只是平民百姓,杀起来岂不是更不怕。
虎妞娘一家最是拥护村长,她是个嘴皮子利落的,也见不得有人在这时候闹事。当下嘲讽道:“你当然不怕,就算是来了,你家除了人,也没粮食让人抢不是?就你这样的,人家还怕抢回去还得倒贴粮食养着呢。”
周围顿时一阵哄笑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