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应熊说:“家父此次之困正与郝、杨二人奏劾有关,但不知如何解之?”
洪承畴说:“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吴应熊说:“大学士是让我去找郝杨二人?”
洪承畴说:“正是!”
吴应熊沉吟一阵之后说:“杨御史倒没什么,吴某估计能劝他放弃!倒是郝御史与家父有仇在先,恐怕一时难以办到!”
洪承畴说:“公子恰恰反了!”
吴应熊问:“你是说杨御史比郝御史更难对付?”
洪承畴说:“正是!”
吴应熊说:“为什么?”
洪承畴说:“据我观之,郝浴是势利小人。他之所以对平西王嫉恨在心,确实是因为他不忘前仇。但是,正因为如此,若公子亲往赔罪,以公子之尊,不怕他郝浴不肯低头!何况,平西王与朝廷之争,是势均力敌,谁也离不开谁的时候,洪某想郝浴绝不会因此而与吴家结为死仇。”
吴应熊又问:“那杨御史为何难以对付呢?”
洪承畴说:“杨素蕴出身书香之家,中书中之毒太深,所以才会耿直忠诚,疾恶如仇,不事权贵,不知变通!俗话说,无私才能无畏!杨素蕴心中既无私欲,公子若以私欲降之,不仅不能收到效果,反而会为自己之举动所伤。所以,我估计公子很难说服杨素蕴!”
吴应熊默思片刻,觉得洪承畴之论确实入木三分,无人能及,心中完全失去骄横之念,恭恭敬敬地向洪承畴请教说:“请大学士教我降杨之法!”
洪承畴轻笑道:“说起来,其实亦简单。公子只需以其之矛攻其之盾即可!”
吴应熊说:“吴某不明白,请大学士明言!”
洪承畴说:“据洪某所知,杨素蕴之所以会奏劾平西王,是因为受到郝浴的怂恿。俗话说,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杨素蕴没有私欲,确实可以无畏。然而,他生性耿直,疾恶如仇正是他的弱点。凡是像杨素蕴等人,均以为自己为大义而生,亦准备为大义而死,所以,只要他认为是正义之事,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公子若要破之,便可以从此入手,让杨素蕴明白是郝浴利用了他,他所坚持的事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高尚即可。”
吴应熊听了,顿时茅塞顿开,对洪承畴大加称赞地说:“与君一席言,胜读十年书!”
洪承畴依然不动声色地说:“现在再说破释皇上之疑的办法。我先已说过,皇上之疑,是因体弱猜忌而生。人到了这种时候,往往心中已无主见,喜欢猜忌外人。然而,要释其之疑,又须借旁人之力!据我所知,皇上猜忌外臣胜过猜忌京臣;猜忌汉人胜过猜忌满人;猜忌一般满人胜过猜忌八旗子弟。而八旗子弟之中,又以出身于正黄旗的索尼,出身于镶黄旗的遏必隆,出身于正白旗的苏克萨哈和出身于镶黄旗的鳌拜四人最受圣上宠幸。尤其是近段时间来,圣上有难决之事时,便找去这四人商量,因此,要想圣上释疑,须从这四人身上入手!”
吴应熊说:“可是,这四人都是皇太极的亲信旧臣,对清朝忠实可靠,而他们自身的得失与朝廷都是紧密相连的,岂能轻易得手?”
洪承畴说:“一人只有一条心,自是无懈可击。四人是四条心,捆得再紧也是四条心,其中必有缝隙!”
吴应熊点头赞道:“大学士所言极是!”
洪承畴继续说:“据洪某观察:索尼老练而胆小,但他对朝廷忠贞不渝,其人无懈可击;遏必隆为人圆滑亦无懈可击;苏克萨哈为人耿直,但对朝廷愚忠,亦无懈可击。唯有鳌拜虽然老奸巨猾,其智力非常人可比,公子可以一试。”
吴应熊大惑不解,便问:“大学士言鳌拜老奸巨猾智力超常,为何反而有懈可击?”
洪承畴说:“洪某认为人愚便少欲,人智便多心。多心之人,往往有常人难以想到的欲望,故公子可以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