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霁山任由窦任扯得他的领口变形,微垂眼眸。
他确实是想过和石白瑛一起死,或者死在石白瑛手上,可没想到他连死都做不到,无能又孬种,还连累到了春月。
他声音喑哑:“对不起……要不你也打我一顿,这样你可能会舒服一点。”
窦任忽然松开他,站直身,由上往下睥睨着他,冷声道:“我不打你,你皮糙肉厚,也就痛个几天,而我指不定还得手痛上一头半个月。”
完了还要刺熊霁山一句:“我可不是你,明知道这件事没有‘着数’,还非要往上赶,真是死牛一边颈。”
他气的时候会一直说方言俚语。
窦任这两个月一直都在生闷气。
气熊霁山隐瞒着这么重要的事不同他讲,气熊霁山罔顾自己性命独自一人去找石白瑛报仇,还气春月就这样把熊霁山丢下了,也不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他还气自己,连帮熊霁山求情都做不到。
有一次窦任鼓起勇气在春月面前提起这件事,春月眼神冰冷,说如果他不想像熊霁山那样各走各路的话,就别再提起这个话题。
还有,熊霁山一走,春月临时找来姓乌的少爷仔帮忙开车,妈的,这小子比他还舔狗……还整天大佬前大佬后的喊他!
谁他妈是他大佬啊!
见熊霁山像个闷葫芦一声不吭,窦任心头更是火烧叁尺高。
他可是瞒着春月斗胆来找他的,本想同他商量一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春月消了火气,好找机会让他回来,谁知道这家伙到现在还是把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你就继续闷吧!
闷到发臭!发烂!
窦任把地上沉甸甸的背囊捡起,拉开拉链,一倾倒,里面掉下来一捆捆红色钞票,跟下砖头似的。
中间还夹杂了几捆绿色美钞。
“不知道你用不用出国,美金也给你带了一些。”窦任再从口袋摸了张银行卡,丢到钞票上方,语气慢慢冷下来:“安全的卡,在哪拿钱都没问题,我走了。”
熊霁山忽然站起身,丢下一句“你等我一下”,又走进厨房。
这次他拿了一个不锈钢保温壶出来,不顾窦任推拒,用力塞到他怀里:“我从早上就炖上了,石斛乌鸡汤,你带回去,跟她一起喝。”
窦任还想推回去,这时听熊霁山说了一句,“窦任,你要好好陪着她。”
熊霁山语气十分认真,微耷着肩膀的模样让窦任不忍再拒绝。
窦任捧住散着暖意的汤壶,沉默片刻,才淡淡说道:“你以前在缅甸时的事情我不清楚是不是石白瑛干的,但高速公路那一次不是,有一晚我趁着春月心情好问的她……”
他把春月和石白瑛放过了人质的事告诉熊霁山,至于谁制造了二次爆炸导致人质最终逃不出来或是被灭口,那就是石白瑛那边仇家的事了。
窦任烦躁地挠了把后脑勺:“我知道你没了老婆孩子是挺惨的,但我们这群人,有谁不惨啊?算了不说了,既然春月留下你一条命,你……好好照顾好自己,眼睛该搞就去搞搞,左右一直差距太大的话,右眼的视力迟早会被拖垮的,钱不够就跟我说。”
熊霁山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化成一声叹气。
如今他再说什么,都无法改变他之前做过的事。
他送窦任出门,说:“我没有出国的打算,会一直住在这屋子,如果你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帮忙就直接找我,我会尽快赶到。”
窦任心里堵得慌,烦躁地说了声“知啦”就快步离开。
没一会,他又走到站满姑娘的巷口。
短短时间内,人少了几个,倒是一开始拉住他的那个短发姑娘还站在昏黄灯下。
窦任这时才觉得刚才对人态度未免太差。
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靠赚皮肉钱养活他、最后得了病撒手人寰的母亲。
他一手拎着汤壶,另一手在外套口袋里摸出了一小沓钞票,走到那姑娘面前,递给她。
姑娘眼睛一亮,本能接过了钱,但很快反应过来这钞票的厚度有些异常,忙道:“我不用、不用那么多的!”
“钱给你,但不是想和你干嘛,我有女朋友的。收了钱就早点回家吧,圣诞快乐。”
窦任扬扬手,头也不回往灯火通明的大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