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这缘故,谢家那位西席年过半百,形容极其严肃,眉头一皱时,能夹死六个苍蝇,谢玮几人早先胡闹,转头就被打了手板,手都给打糊了,那几日都是仆婢帮着喂饭的。
那几个傻孩子还去找父、叔告状,转头就被骂了一通,谢偃还写了一幅通俗易懂的字,叫挂到他们上课的房间里去。
玉不琢,不成器。
谢华琅这么一说,那三人就蔫了,谢澜讨好的拉了拉她衣袖,悄声道:“姑姑,你这么说话的时候,都不如往常漂亮了。”
谢华琅忍俊不禁,道:“你们聚在这儿做什么?”
“永仪侯府的世子明天要来,”谢庄眉头一蹙,有些嫌弃的道:“还说要带我们去骑马,我们正商量呢。”
林崇明天要来?
谢华琅心下微奇,瞧一眼那几人面上神情,又挨着在脑门上拍了一下:“马上就该改口叫姐夫了,你们这幅神情,算是怎么回事?”
谢庄撇撇嘴道:“阿姐又不喜欢他。”
这个阿姐,显然是在说谢莹。
谢华琅眉头微动,语气柔和起来:“你怎么知道?”
“很明显嘛,”谢澜挠了挠头,道:“枝枝姑姑要嫁人了,关都关不住,成天往外跑,跟皇帝姐夫在一起时笑的那么开心,都看不见我们,阿莹姑姑也要嫁人了,但是……”
都觉得小孩子天真无邪,又爱胡闹,但有些事情,他们看得反倒更加明显。
谢华琅心头如同压了一块巨石,闷闷的沉了起来:林崇回来,她松一口气,觉得阿莹姐姐得以摆脱掉流放的命运是件好事,但在释然的同时,却忘记了最初的问题。
阿莹姐姐她,是不是不喜欢林崇?
谢玮伸手戳了戳她,寻求认同道:“阿姐,你也这么觉得,是不是?”
谢华琅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目光在那三个孩子身上依次扫过,最终还是道:“这种话对我说可以,不能对外人说,否则,受伤害的还是阿莹姐姐,知道吗?”
“这么简单的道理,”谢玮有些无奈的摇摇头:“我以为只有你不知道呢。”
谢华琅:“……”
谢澜也道:“姑姑笨笨的,我们别理她,还是出去玩儿吧。”
谢庄附和道:“好啊好啊。”
三个孩子一溜烟儿跑掉了。
只留谢华琅一人,静静在风中凌乱。
……
出乎谢华琅预料的是,对于她昨夜未归,卢氏并没有说什么。
抬眼瞧了瞧女儿,她淡淡道:“用过早膳没有?小厨房里还有温着的吃食,叫他们送些来?”
谢华琅被那几个混账胚子搞得冰冷的内心,霎时间就春暖花开了,两眼发亮道:“阿娘真好,我这会儿正饿呢!”
卢氏见状,摇头失笑,投了个眼神,给侍立一侧的仆婢,这才道:“连早膳都没用,不会是又同陛下闹脾气了吧?”
“没有没有,我们俩好着呢,”女婢送了温粥来,另有些时鲜小菜,谢华琅先喝了一口垫垫肚子,这才殷勤道:“阿娘怎么知道我没用早膳?居然还叫人给留着。”
卢氏斜她一眼,摇摇头,没有做声。
她身侧的嬷嬷则笑道:“娘娘每次离家,夫人都会叫人备上的,晨间晚间皆是如此。”
谢华琅听得一怔,心中又惊又暖:“阿娘,真的吗?”
卢氏道:“骗你有什么好处?”
“还是亲娘好,”谢华琅感动极了,粥也顾不得吃了,先过去蹭了蹭母亲:“要是换成后娘,肯定就没有这样用心了。”
“你离远些。”卢氏将她往外推:“嘴都没擦,仔细蹭到我身上。”
谢华琅被嫌弃了,也不介意,笑嘻嘻的回去坐下,用完膳后,又同母亲说了会儿话,才去寻阿莹姐姐。
……
临近傍晚的时候,忽然下了场雨。
谢华琅正准备回自己院子去歇息,冷不防见这一幕,不禁停住,谢莹送她出去,见状便吩咐人去取伞。
谢华琅有些担忧:“父亲和叔父都未回来,却不知有没有带伞。”
谢莹闻言笑道:“无妨,即便不曾带,官署里也是有的。”
谢华琅摇摇头:“就怕他们此时已经在路上了。”
谢偃与谢令年纪不轻了,谢华琅终究有些不放心,吩咐随从顺路去寻,又叮嘱小厨房准备姜汤,不多时,便有人来回禀。
“娘娘,刑部尚书今夜做东,请了二位老爷过去,会晚一点儿回去,说是备了雨具,叫您安心呢。”
谢华琅微松口气:“那就好。”
这场雨下的不算大,等到夜色渐深时,便悄无声息的停了,只留满地湿冷与凋零落叶,隐约凄楚。
谢偃与谢令一道归府,略往内走了些,便各自分开。
随侍的仆从提着灯,轻声问:“老爷,咱们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