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眨眼,善谋靠近了我一些,颇为意味深长地道:“姑娘,你是许了亲的人了,切莫和其他男子接触过多。”
其他男子?我疑惑了片刻,然后幡然醒悟,善谋此时的思绪还是停留在孔明身上的。笑着放下书简,我扬眉,“善谋,在你看来今日同我一起归来的那男子是什么身份?”
“一身布衣,但气度斐然,应是名士之流,那人生得也极是俊逸……”说到孔明的样貌,善谋不禁满面绯红,娇羞得很,羞着羞着,她急忙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叮嘱我道:“虽说那公子看着佳好,但是姑娘还是要顾些礼法的。姑娘的心思,善谋还是能看出些的。”
我不住地摇头,理直气壮地反驳善谋,“我既未同那公子有任何逾矩之为,亦未向那公子言明过心意,何来不顾礼法之说?”
“怕只怕你日后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来。”善谋无奈叹息,“姑娘虽是识时务之人但是性子执拗,善谋怕你认定了那人就会做出什么违背伦常的事来。”
忍俊不禁,我再装不下去,笑了好一会儿才同善谋道:“那你可知晓那名士之流的公子恰是家住隆中,称号‘卧龙’?”
善谋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她捏了捏我的脸,佯装怒气:“你先前是故意逗着我玩的?”
我诚实地点头,乐不可支。然后将话题转回到我原先想同善谋说的事情上来,我道:“善谋,你觉得我若是同爹爹说我想学琴他可会应允……”
“姑娘!”还不等我说完,善谋就是阻止我,“你这心思怎么还没消?”
“不一样,不一样,善谋,你先听我说完。”看着善谋的反应,我就知晓她又将我想要学琴的事情联想到前些年我千般万般不愿学兵法历史的事上去了。我认真地向她解释,“前些年我不想学兵法历史是因为我觉得姑娘就该有姑娘家的样子。可是那些兵法历史学久了,我也就不觉得无趣了,反而从中受益良多。我此番想学琴,只是对此有些兴趣罢了,再者那些名士不是也有不少会弹琴的吗?”孔明、周瑜这些三国名人不是都会些琴艺的吗?在古代,可没有人会说琴多是女子去学。
听了我的解释,善谋会意地点点头,然后同我说:“若是姑娘将这番话告知先生,先生或许会应允。”
“那我就找个爹爹高兴的时机同他说了?”征询着善谋的意见,我已是跃跃欲试。微微颔首,善谋没有再阻止我。善谋是老爹种种吩咐的执行者,若是连善谋都觉得我的想法可行的话,那么老爹多半是会同意的。
掩嘴偷笑一阵,我嘱咐善谋,“你去拿件披风给诸葛先生送去。”归来的时候,孔明的身上亦是满身雪花,此时他的外衣想必湿了大半。
“哪里有披风可以给诸葛先生送去?姑娘的太小,夫人的定是不能用,只除了先生的可以,可是拿先生的披风是要同先生请示的。”善谋无能为力地同我解释。不过,不等我抱怨,善谋就是笑着点醒我,“善谋听闻近来夫人正在给先生缝制披风,如今想来也是做得差不多了。”
了解了善谋的言外之意,我笑着抱住她,道:“善谋,有你真是太好了。”
……
因是娘亲身子不好的缘故,老爹特地将居室搬到了僻静的地方,四周花树围绕,季季美景。看着满园的粉色,嗅着淡淡的梅香,我如入仙境。只是从娘亲的居室中传来的阵阵咳嗽声将我拉出了所谓的仙境。不觉地加快了脚步,我直直地往娘亲的居室赶去。
轻扣了扣门,屋里响起了中年妇人的声音,那声音中气十足,显然不是娘亲的。我依稀记得伺候娘亲的人恰是个中年妇人,那妇人老实本分,细心体贴还会些医术,是老爹花重金请来的。原本,黄府的下人不多,就是善谋除了照顾我外也要做许多旁事,但是这个中年妇人不同,她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伺候好娘亲,照看好娘亲的身子,也算是“业有精专”了。
妇人看见我的时候,眯眼笑了起来,眼角的褶皱也多了些,她道:“姑娘这是来看夫人的?刚刚夫人还同我说到你呢。”我看着她亦是笑笑,像个孩子般地问:“是不是娘亲又同你说我不乖了?”
“没有。”妇人对我招了招手,让我进去,她还替我拍了拍身上的雪花,道:“夫人说姑娘如今也是到了许亲的年纪,过些年怕是就要嫁人了。”我听罢微为羞涩地笑笑,低首随着妇人入了内室。
初进入内室,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仔细一观,只见内室的四角都置了暖炉,娘亲的手上还抱了一个,腊月冬寒却像是温和的春季一般。别看老爹这人平时待我严厉刻板得紧,但是对待娘亲他可是难得的温润细心,冬日的时候怕娘亲冻着,夏日的时候又怕娘亲热着,颇有些二十四孝老公的架势。为了娘亲他更是顶着家族的压力,不再娶妻纳妾。因而,我长到十三岁依旧是黄家的独女,没有任何兄姊和弟妹。想来娘亲倒是个有福的女子,可以嫁得老爹这样佳好的夫婿。
只是,娘亲和老爹的亲事亦是有着权谋交易的。当年,蔡氏有二女,为了稳固蔡氏的地位以及家族的安稳,我的外祖父分别将二女嫁予了老爹黄承彦和荆州刘表刘景升。娘亲作为长女,嫁入了同为大家之后的老爹,让黄氏成为蔡氏可以依附的力量,再加上老爹的名士之名,蔡家从中自是获益良多。我的姨母,也就是那位历史上颇具名气的后母--蔡夫人嫁予了刘表刘景升为妻,让蔡氏在荆州的地位步步高升,更为我的舅父蔡瑁在刘表帐下谋得了好权位,自此蔡氏成为荆州不可动摇的世家大族。而老爹和刘表愿意迎娶蔡氏儿女,无非也是觉得可以蔡氏家族中渔利。
想想我就是叹息,乱世的亲事终究是务实得有些伤人。即便是老爹和娘亲如此举案齐眉的夫妻之情,开始也不过是一场交易一场利用。
“外头那么冷,你怎么来了?”正在缝制衣物的娘亲唤回我的思绪,略有些心疼地道:“看你这小脸都冻红了。”
“阿硕想娘亲就来了。”我无所谓地笑笑,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颊,然后凑着温热起来的脸颊到娘亲面前,说着:“刚才在院子里就听见了娘亲的咳声,娘亲近来是不是又病了?”
“娘亲的身子不好,再病也不过如此了。”凄苦地摇头,娘亲道:“若是以后娘亲不在了,阿硕要好好照顾自己和爹爹,知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