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2 / 2)

彼时本该郎情妾意、共梳繁杂事,无奈他一意孤行、伤尽发妻心;是以如今满心亏欠,只觉昔年所负太多,如何能再理所当然地觉得她该陪他应付这些?

“唉……”一声长叹后旋是苦笑连连,手上一下下轻抚着两只再度睡得安稳的小貂,暗自骂了一句,“贺兰子珩,你活该……真是因果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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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思绪无比清醒地捱了许久,好不容易睡着了,过了不过半个时辰,宫人便进来掌了灯,轻唤了一声:“陛下,该上朝了。”

睁开眼,倒也没怎么觉得困。起身盥洗、更衣,继而一如既往地从宫娥手中接了一碟子肉片过来。

“来,子鱼。”衔笑微微垂下手,子鱼抬眼望了望他,纵身一跃就叼走了那肉片,抱着吃得开心。

“非鱼。”同样的动作到了非鱼面前,非鱼也抬眼望了望他,继而白了他一眼,大摇大摆地走了。

“……”皇帝暗自切齿。就奇了怪了,子鱼是苏妤养着的,非鱼才是他养大的,却格外不肯给他面子。

每天早上和这两个小东西斗气的时候,都会在这短暂的时间中心情甚好、一扫阴霾。

一碟子肉喂完,皇帝逐渐敛去笑意,沉下一口气,准备去应付正事。

“陛下安。”出了殿门,即有宦官上前一揖,“窦夫人求见……丑时末刻便等在宫门外,已经快一个时辰了。”

面色一黯,皇帝足下未停地继续行向步辇,略作思忖后回给那宦官一句:“若是来见她女儿的,便让她见;若是想来找朕给她女儿说情,就不必进宫了。”

“诺。”宦官不敢多言地一揖,照皇帝的吩咐传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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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一声清脆的耳光。

窦绾捂着脸颊惊甚于怒。从小到大,没挨过这样的打。这是头一次,还是出自亲生母亲之手。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窦樊氏厉声怒喝。

“母亲……”窦绾犹是怔了一怔,泪盈于睫,终是拜了下去,“母亲恕罪……我……”

“翅膀硬了?敢背着我们动用家里的势力!”窦樊氏怒极,连气息也不稳了,指着她质问道,“暗杀云敏妃?对你有什么好处!就算她死了……陛下该不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就算她死了、就算那刺客没被活捉,你以为到时候陛下不会疑到窦家头上?!”

“陛下是皇帝……”窦绾低伏在地,强自维持着镇定缓缓说着自己的想法,“不管他多疼云敏妃……他总需要个皇子啊!如今云敏妃在,便是独宠六宫;可若她不在了……陛下总得有旁的嫔妃……到时候我……”

“她若不在了,陛下头一个容不下的就是你!”窦樊氏看着面前的女儿简直气得切齿,“陛下已查窦家到了这个份上,你还不明白禁军都尉府有多大的势力?还敢惹上他们!”

“母亲……我……”窦绾神色有些恍惚,滞了良久,终是在母亲面前说出了自己心底真实的想法,从眼中到语中都是无尽的恐惧,“母亲,我只是……我不想这么早就守寡!”

陡然一愕。窦樊氏全然滞住,看了她许久,问她:“你心里……当真有陛下?”

窦绾被问得微懵,思索片刻倒是有了答案,如实道:“没有。”

只是对“守寡”有没由来的恐惧。

窦樊氏冷睇她须臾,长沉下一口气,循循道:“母亲知道,但凡是女人,谁不想和夫家好好过日子。可你别忘了你姓窦,你父亲以你为傲,你必须坐到后位上去。即便活着不能当皇后,死后的谥号也必须是皇后。”

所以她必须是太后。

“我知道了。”窦绾的神色恢复如常,从容不迫中,那一缕哑笑难以寻到,“便请母亲好生照顾那几位孕妇……”

☆、120

“子珩……”苏妤蓦地惊坐起来,睁眼间,眼前的一切景象倏然消失。

是场恶梦,却又是这场恶梦……

惊出的冷汗让她浑身湿腻难受,心中的惊恐却又让她无暇多理会这场恶梦。

已不是第一次做这场梦了。从五六日前开始,每天都是这场梦,无比清晰地一次次重复着,让她夜夜难以安眠。

这样的情况已很久没再有过——或者说,在她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后就再也没有过。梦魇,纠缠了她这么多年的事,她以为她早已摆脱了,却又这么袭来了。

这场梦很是奇怪,看上去是上一世时皇帝死时的情景——她还记得,在她的上一世,皇帝在一场围猎中跌下了马,受了重伤、继而不治身亡。如同她并不曾目睹过父亲与弟弟的死一样,这也是她不曾看到过的事,如今却这样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梦中。

每一个景象都很清楚,她能看到每一个细节……

太可怕了。上一世得知皇帝驾崩后悲痛欲绝的她和这一世历经诸事的她都没有想到……那件事,竟有这样的隐情。

她清楚地看到皇帝纵马在山间疾驰,有旁人随着,皇帝却是在第一个的。在道路两旁有些巨石,巨石后藏着人,手中各拿着绳子的一头。

在马匹到跟前的瞬间,那跟绳子被抻直了,皇帝的马便陡然被绊倒,重重跌了过去。

马匹嘶鸣。

而几乎是在同时,在离石头很近的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支箭“嗖”地射了过去,不偏不倚地射断了那跟绳子,两旁的人便立刻将绳子收了起来,没有绊倒随侍在皇帝身边的任何人。

她隐约看到……那些人也是侍从、甚至是臣子装束,其中几个她曾见过,是正经随着皇帝一同去围猎的,却下了这样的毒手……

而事成之后,他们也在慌乱中混入了人群,与众人一起忙碌着,送皇帝回行宫,传御医……

太可怕了……

因着从前的种种梦境让她一度以为是预知未来,这梦也让她自心底生出无尽的恐惧,一遍遍地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场梦、这些梦早已不准了,这一世和上一世不一样……

可那恐惧就是半点也减缓不了,仍一遍遍在眼前重复着,似乎是在叫嚣着,大燕的九五之尊、她的夫君……命不多时了。

“折枝!”一身忍无可忍的高唤,珠帘一阵响动后有人挑了帘子进来,是月栀。

“娘娘?”月栀走到她榻前打量了她一番,她面色苍白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刚子时……”月栀回道,又看了看她,关切道,“娘娘做恶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