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听听。”
第二天下朝后,崔绎叫住了三弟崔焕,道:“昨日我回去问了文誉,文誉说与三弟多年不见,只怕感情生分了所以一直没到府上去拜会,今日正好曹迁告假,他跟来牵马,一会儿你们见了面可以聊几句,若想一起出去喝两杯也可,我向来不拘着府里人。”
崔焕欣然答应:“那最好不过了,多谢二皇兄。”
二人一齐走向马厩,因为慢了一步,其他皇子的座驾大都已经离去,只剩金乌还留在马厩边,一名纶巾书生手牵缰绳,正与一侍卫聊天,崔焕满面春风地上前去:“文誉兄别来无恙?”
那书生转头一看是他,先有点犯糊涂的样子,继而恍然大悟,连忙跪下:“草民有眼无珠,请王爷恕罪!”
崔焕大度地上前将人搀起,笑道:“文誉兄哪里话,与你相识的只是符之,不是什么皇子王爷,何必行此大礼?”
“三王爷?”那侍卫扶了扶头盔,冷不丁道,“在下才是百里文誉。”
那一瞬间崔焕的脸色简直比过年时候的焰火还要壮观。
042、前后不一
最后两人当然没能去把酒言欢,崔焕急慌慌地找了个不成样子的借口落跑了,崔绎也不去拆穿他可笑的谎言,接过马缰绳,领着百里赞和配戏的小厮往回走。
“王爷。”跟在金乌后面的百里赞忽然开口。
崔绎神情恍惚地骑在马背上,语气淡漠:“怎的?”
百里赞问道:“三王爷之计已破,王爷为何还是愁眉不展?”
崔绎木着脸不回答,百里赞揣测道:“莫不是还在同夫人冷战?王爷恕我说句不中听的,夫人身怀六甲,本该安心休养,却仍为了王爷每日殚精竭虑,若不是真心,何必如此苦自己?莫说其他王妃,就是寻常人家的妻妾,又有几个懂得为夫君分忧?王爷实不该怀疑夫人。”
崔绎漠然道:“纵然如此,亦无法解释她为何会认识你。”
百里赞叹息一声,说:“王爷,长孙大人虽说是王爷的岳丈,但毕竟是太子一系的人,他的话不可尽信,三王爷既然能打着符之的名号来下这反间计,必是与他相识,那么长孙大人会识得我自然也不奇怪,只是没有对王爷说实话罢了。”
尽管他这么说,但崔绎仍然是一脸怏怏不快的表情,与其说是气恼,不如说是沮丧。
崔绎虽然不爱动脑筋,但也绝非愣得无可救药,被崔焕设计反间了一道,虽没有成功,却令他犯起了疑心病,回想起与持盈相识的前前后后,总觉得到处都是疑点。
那日在雕花楼后门外,他亲眼目睹了两个汉子把昏迷不醒的持盈搬下马车,交给龟公。
穷苦人家揭不开锅,卖儿鬻女也是常有的事,崔绎只是碰巧路过,并没有特别上心。
“哎哟这妞可水灵。哎,这可别是打哪家院子里抱出来的小姐,最近太子正选妃呢,万一闹起来我们这小本生意可吃不起官司呀!”
“放心吧您就,这是……只要让她在楼里过一夜……”
“这不好吧,万一……”
“东家说了……”
“那行……”
本都走远了的崔绎听到这儿,鬼使神差地又绕返回去,从正门进了雕花楼,甩下一锭二十两的纹银,指明了要还没开【纵横】苞的雏妓,老鸨顿时乐开了花,马上就把刚到手的丫头给他送房里去了。
崔绎最初的打算,只是救她一命,太子选妃在即,京城中所有大户人家都挤破了头要把女儿送进宫去,相互倾辄的事不在少数,崔绎便以为持盈也是被这么暗算的。
原本没想对她做什么,但当揭开被子看到少女那熟睡的恬静脸庞时,崔绎的心动摇了一下。
既然会被暗算,那应该是家世显赫、品行端庄的姑娘,否则没有竞争力,也就不需要扳倒,崔绎摸着下巴端详着小羊羔一样伏在床上的持盈,越看越喜欢,一种穷人走在路上捡到金元宝的喜滋滋的心情占据了心房。
唔,不如把人弄醒来,再告知以救命之恩,让她嫁给自己?
崔绎并不知道太子选妃期间未婚适龄女子一概不许婚配的规矩,只满心欢喜,觉得自己这个点子棒极了,这位千金小姐知道自己贞洁得保,一定会感恩戴德,加上他又是王爷,一定会瞬间虏获美人芳心。
没、想、到、他、话、还、没、说、完。
“不、不行的!我……皇上要给太子选妃,爹已经把我的名字填了上去,我必须进宫候选,王爷救命之恩持盈感激不尽,但王爷的美意,持盈不能领受,请王爷放了我吧!”
持盈显然是被他的话吓到了,哆哆嗦嗦地跳下床跪在他脚边不住地求饶,漂亮的脸上满是惊慌,手足无措的模样反倒勾得他邪火一阵阵冒。
“太子有什么好,他能给你的,本王也照样能给你。”
“对不起!我只能嫁给太子,否则爹一定会生气的,对不起!对不起……”
后来发生的事,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蠢,不顾对方一再的哭求,愣是把人拖上了床,虽然那点挣扎的力气在他看来不过是小猫磨爪子,但也已经是一个姑娘所能挣扎的极限,当她委屈得哭起来的时候,他竟然还觉得那模样越发的可爱了,于是心情大好地去嘬吸那粘在睫毛上的泪珠。
倒是最后持盈大概知道躲不过,蜷在他怀里嘤嘤嘤地哭了一场之后,也就随他去了。
当日小羊羔一般柔弱的少女,隔了两个月后在新房里却抡起玉如意砸他的脑袋,还在床上主动挑逗他,前后简直判若两人,但若说是替身吧,那眉眼身段又是一模一样的,偶尔娇羞起来,也还是那日惊艳的模样。
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崔绎想来想去,脑袋里仅有的一根筋打了死结,使出吃奶的劲儿也挣不开了。
百里赞这样聪明的人都想不通事,换到崔绎这脑瓜子里去,就更加想不通了,于是夫妻分房睡的日子哧溜一下过去了五天,到休沐的日子,崔绎哪儿也不用去,从早上起来就跟屁股上长刺儿了似的坐不住,想过去看持盈吧,又觉得心里头硌着,不去吧,又放心不下,直是抓耳挠腮,没有片刻清净。
谢永提到的那件事,崔绎也问过百里赞,百里赞一副刚想起来还有过这桩事儿的表情,十分淡定地就承认了:“当时情况危急,在场的又全是丫鬟,我想杨公子手上有伤也指望不上,就一个人把夫人送回主院了,幸好夫人还不算太重。”
他的表情太坦然太无辜,以至于崔绎觉得自己再问下去一定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也就不了了之了。
至于后来谣言满天飞,因为没人活腻了去他面前说,崔绎也就一直不知道。
平时逢休沐日,持盈总会陪他说说话,或者到园子里逛一逛,身子沉了走不动以后,就在廊下摆一张椅子,端一碗酸梅汤,看他舞剑,一天的时间很快就打发过去了。
可这个休沐日却格外漫长,崔绎啥也不想做,呆坐着又嫌难熬,正像个游魂一般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时,隔壁耳房里小秋惊叫一声:“夫人要生了!快去请偏院稳婆过来,快啊!”登时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跳出门槛就往隔壁跑。
耳房的床上,持盈刚被小秋扶着躺下,肚子里痛得脸色蜡黄,牙齿紧咬着自己嘴唇。
她从早晨起来的时候就隐约开始痛了,只不过最近常常痛到最后又没感觉了,也就不以为意,加上日子也还不到,并未留心。
哪不曾想这一回疼起来就没完,一阵比一阵疼,间隔越来越短,终于连饭也吃不下去了,只得赶紧到床上去等稳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