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1 / 2)

船伴 足履金靴 2421 字 15天前

熊悦和斗槛神情都变得严峻,对于这一点他们其实早与陈城将领商讨过了。现在单独找颜沉问话,就是为了探他的虚实。

“那该如何是好?”斗槛故意问道。

颜沉伸出食指,按住地图上的“雍丘”,说:“杀姬迟不用直奔大梁,只要攻下雍丘,就可以引他出来。”

斗槛点点头,颜沉现在说的和他们私下讨论的基本一致,只是——

“雍丘固然是魏国重镇,但远不如开封重要,只要攻下开封,就等于攻下了半个魏国。如此一来,还怕姬迟不肯出瓮?”

“你们的意思是直接攻打开封?”颜沉睁大眼睛,“这不是找死吗?开封城的坚固绝对不输大梁,大梁有多难攻,开封就有多难攻。雍丘对我是唯一的选择,只要攻下雍丘,就能同时制约大梁和开封!”

第80章 大雪

天空是一片死寂的白色, 像只倒扣的碗,不让一丝风溜进来。

颜沉望着白惨惨的天,觉得那厚厚的一层就是雪霜, 只等天神某日心情糟透, 把它们全部泼洒下来。

这时,一片白色碎片, 慢悠悠地出现在视野里,不偏不倚地落在颜沉的鼻尖上。颜沉的鼻尖早就冻得通红, 根本感觉不到一片雪花的冰凉。

他再次仰望天空, 凄凄惨惨的白色天盖正崩离成无数碎片。刚还盖得严实的世间终于有了缺口, 刺骨寒风眨眼就从天外侵入,绕着地上的万事万物嗖嗖飞行,像一把把冰刀。

“看来今日, 神的心情也糟透了。”

颜沉喃喃地说,嘴角挤出一丝浅笑。他低下头,继续朝中军帐走去。

中军帐里已经站满了人,颜沉挑了个不显眼的地方, 从人头的缝隙中看到坐在首席上的楚王熊良。

楚人尚武,楚王尤甚。祖训:三年不出兵,死不从礼。于是楚王御驾亲征, 已成为传统。这次楚王奉民意征讨逆贼姬迟,如此重要的一场战役,熊良不可能不来。

熊良先率领三十万大军到着陈城,与先锋军汇合后, 不到一日就攻下魏国的长平城。首战告捷,熊良大犒全体军士一昼一夜。随后四十万楚军挺进魏界,长驱直入,望北而行。

楚王下令不得滥杀无辜,选择的行军路线也刻意避开庶民的聚落地。颜沉对此深表感激,但沿途仍遇到了好几处魏国兵民的抵抗。魏人此举无疑是以卵击石,熊良不想大动干戈,每每遇见都会遣颜沉带兵击退。

颜沉身为魏人,却要领兵击杀魏人。其实在出征前他就已经释然,只听楚王令,对一切都麻木不仁。但真到手握刀剑砍杀同胞之时,麻木不仁的心还是在滴血。

中军帐中变得吵闹,高声说话的人越来越多,都带着怨气和怒气,都想把这半个月来的丧气感推到别人头上。

“当初是谁说攻打雍丘的!明明开封就在正前方,偏要绕路来这里!”一个比战鼓还响的大嗓门咆哮道。

“是我的提议,你有何不满?”斗槛说,凌厉的眼神直直瞪住那个男人。

“雍城半月不克,士气受挫,万万不可再拖延下去。”另一个将领说道。

斗槛冷笑道:“雍城本就是魏国重镇,难攻是必然的,你们凭什么会想得这般简单?不过半月攻不下,就像吃了败仗一样。我看受挫的根本不是士气,是某些人的傲慢!”

除却南征北伐的将领,斗槛另一个身份是商人,在宛城位居首富。商贾的嘴皮子都很利落,首富更是不一般,现在的斗槛就是如此,舌战群将简直不在话下。

四十万楚军深入魏国腹地,到着雍城。搦战半月,雍城城门紧闭,坚守不出。这一仗根本还没开始打,楚军士气不可能受挫,反倒因为焦躁变得更加凶猛。

论战持续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夜幕降临,篝火燃起。楚王遣散众人,颜沉低头混在人群中走出中军帐,外面还在下雪,几个小校在不远处拿着长扫帚扫雪,他抬头去看帐篷顶,积雪已有一指厚。

“你还是那么悠哉。”

说话的是熊悦,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前。

“在这里,最不悠哉的就是我。”颜沉反驳道。此话立刻引起周围几人的注意,纷纷投来不太友善的目光。

熊悦笑着摇摇头,突然邀请道:“我屋里备了些好酒好肉,颜兄要不要去坐坐?”

颜沉故意抬头看了眼天色,又低头想了想,才拱手道:“打扰悦兄了。”

熊悦的帐篷里十分温暖,不像颜沉的,凡事他若不提出,就不会有人先帮他料理好。

颜沉一进到这座帐篷就倍感舒心,登时露出几分疲态。熊悦擅长察言观色,一下子就瞄见了,请颜沉入座后,打趣问道:“你昨夜里做了什么没睡好?怎刚入夜就犯困了?”

“何止昨夜,我每夜都没睡好。”

颜沉有气无力地笑着,手不知不觉地按在心口——那里有林琅写在碎布上的信,缝在中衣内侧紧贴着心脏,是他离开林琅之后的唯一支柱。

熊悦的小竖这时进来了,他在二人中间放下一张食案,摆上几碟荤腥小菜和两副箸,最后抱来三坛烫热的酒搁在食案脚边。

熊悦挥手将他打发出去,勾头问颜沉道:“为何睡不好?”

颜沉爽朗一笑,大方承认,“因为想林琅啊。”

熊悦冷哼一声,“这种时候还有空想花前月下的事情。我劝你还是想想自己,稍一不甚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就不能活着去郢都了。”

“熊悦,你为何突然找我喝酒?难道是大王要你这么做的?”颜沉问道。

熊悦拿起一坛酒,差点把手给烫了,不冷不热地说:“父王确实不相信你,但也不会派我来打探你。”

“如此说来,我们是同道中人啊。不过你比我可怜。”颜沉笑了两声。

熊悦把两支酒盅满上,问:“你到底能喝几盅?”

“照这大小来看,就两盅。”

“我可替你喝过三桶酒,今晚你必须要把这一坛给喝了!”

颜沉接住熊悦推来的酒坛,微笑地看着他:“你怎比我还要忧愁呢?”

“被君王不信任,和被父亲不信任能一样吗?”熊悦说话的当口,把刚倒的两盅酒全喝了。

“今晚我们天南海北地聊,就是不准聊此时此地的事!”熊悦说。不过两盅,为何感觉他已经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