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带雾浓(九)
桃花带雾浓(八)
通往冬管中心的柏油马路上, 在夜间显得格外幽静,偶尔才有一辆车开过。车灯在马路上打出一条亮色的路, 与天上的月色争辉。无数白杨树树叶擦蹭的声音, 挨挨挤挤,叠成海浪,于是女孩的歌声听起来格外响亮。
“陶鹿鹿和叶深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陶鹿本是随口哼出来的,改了词的歌,歪头看着叶深, 眼睛一转, 忽然狡黠一笑,道:“叶哥哥, 我教你唱这首歌好不好?”
叶深瞥了她一眼, 见她不知道又在想什么鬼主意,顿了顿, “嗯?”了一声。
陶鹿伸掌, 起劲的打着节拍, “陶鹿鹿和叶深跳舞,跳呀跳呀,我爱你。陶鹿鹿和叶深跳舞,跳舞跳呀,我爱你!”她笑着唱,又一本正经教给叶深, “这首歌是合唱。我唱前面的‘陶鹿鹿和叶深跳舞,跳呀跳呀’,那么你马上接后面这句。学会了么?我们来试一遍!”
叶深哼笑一声,揶揄道:“这首歌是这么唱的?”
“是啊是啊!”陶鹿面不改色。
叶深笑着,忽然想起两个人刚认识那会儿,女孩追到他家中,隔着门唱“小叶深乖乖,把门儿开开”的情景来。改歌词唱儿歌,她像来是拿手的。只是那时候,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样。
“叶哥哥,来唱呀!陶鹿鹿和叶深跳舞……”陶鹿笑嘻嘻的歌声停下来,随着车子停稳在冬管中心门口。欢快的时光总是短暂,又到了离别的时候了。
叶深开了车门,见女孩还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一脸倔强,似乎一定要等到他开口唱才行。叶深轻声道:“等你比赛完,我们再唱。”
陶鹿立马笑起来,“呐,你说的话,要认哦!”
叶深陪她走到了冬管中心门前,侧身望着她,低声道:“嗯,我认。”
月光透过帽檐在他脸上半部投下阴影,于是挺拔的鼻子与底下漂亮的唇显得格外惹眼。陶鹿看了一眼,忽然又想起那个短暂的吻。脸红心跳,她忽然涌起了迟来的害羞,转身往门内走去,走出两步回头望,之间叶深双手插兜站在黑夜里,不知为何像是即将被黑海吞噬的礁石。她脚步一顿,转身猛地向叶深跑去,张开手臂环住他的腰,一秒,两秒……然后又掉头跑进了冬管中心。
叶深有点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女孩渐渐跑远的背影。这个晚上,让他感到冲击的事情一再发生。他无意识地抚了抚唇,那上面,似乎还留着女孩唇上甜甜的香。
夜风忽然轻快起来。
陶鹿一路脸红心跳的回到宿舍,推门而入,却见齐珊珊抖着肩膀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陶鹿已经看到了,齐珊珊原本扑在枕头上,不知道在干嘛。她也不在意。却见齐珊珊挤开陶鹿冲出去,顶着一双红通通的眼睛。
可见之前哭得厉害。
齐珊珊始终低着头,不想给陶鹿看到脸上的泪水。
是表白失败了?还是发生了什么别的不顺心的事儿?
这年头只在陶鹿脑海里打了一个呼哨,很快便消失不见。
接下来,赛前一个月的训练中,陶鹿逐渐找回了自己曾经最熟悉的节奏,每一天都比昨天更强更棒。这是她在拿到青少年组世界冠军之前那段时间的状态。腰伤终于度过了最难的炼狱期,量变达到质变。练舞的时候,再也没有发生过忽然腰痛,汗出如浆无法继续的情况。
董真主教练颇为欣慰,“看你的状态总算是调整过来。说实话,之前那个半个月,我看你的状态真的是替你捏了一把冷汗。”
陶鹿笑道:“会越来越好的!”
就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成为了武林高手;又像是忽然找到了历劫成仙的法门。陶鹿偶尔会想,是不是那晚,短暂得只有三秒钟的吻,给了她一颗安定的心。
陶鹿的状态调整过来之后,从前作为青年组世界冠军的底子就显了出来。其实她一直都有让人恐怖的实力,只是从前被腰伤和挫败的心态暂时封印了。董真主教练与教练员讨论的时候,针对陶鹿,也从最开始的“该怎么让她调整好心态”,转变为“这次全国锦标赛培养她夺冠。”在董真主教练看来,陶鹿的实力在国内前三是没问题的,最近更需要她关注的,倒是陶鹿的室友齐珊珊。
齐珊珊一开始是这批学员里面表现最好,练习也最勤奋的一位,但是最近却越来越不在状态。董真主教练担心是赛前恐慌,专门找时间跟齐珊珊谈了一次,最后却也是无果。
时间匆匆过去,九月份的全国锦标赛前一夜,陶鹿又跑到了顶层的楼梯间。
通往天台的路的确被木条封起来了,但是却也不是没有缝隙的。
陶鹿干脆掰掉了两块封起来的薄木片,钻过去,走上了天台。
天台上风很大,陶鹿也不嫌脏,就在天台上躺下来,枕臂望着墨蓝色的天空。
大风吹着夜空里的云团快速移动,像是一个变迁不停的世界。
忽然,脚步声响起。
陶鹿一愣,抬眼看去,却见是楚涵。
楚涵穿着白色的选手服,腋下夹着三角包,微笑道:“明天就是比赛的日子了,我想你可能会来天台,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真的在。”
陶鹿收回目光,又去看天上被风刮着的云。
楚涵在她身边坐下来,丝毫不嫌弃地上的灰尘,“你一定又有烦心事了……”
陶鹿沉默。
“我猜猜,是在担心比赛的事情对不对?”楚涵微笑道:“你从小就是这样,有烦心事儿会往高处跑,比赛前夜是最容易有烦心事的,对不对?”
陶鹿淡淡道:“你真的是猜到我在这里,才来的么?”
“是啊。”
“那你看到我的时候,为什么愣了一下?”
楚涵又愣住,顿了顿,笑道:“鹿鹿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师兄以后都骗不了你了。”他叹了一声,“其实是我有烦心事儿,不知不觉就学了你的习惯。为什么你有烦心事儿的时候总爱往高处跑呢?是到了高处,烦心事儿就烟消云散了么?我这心中的事情,实在无法消解,不管这法子灵不灵,总要试一试。”他望着陶鹿,微笑道:“看来是灵的。”
陶鹿不接话。
楚涵摸摸鼻子,又道:“那么,你在想什么呢?担心比赛的事情么?”
陶鹿沉默着。
就在楚涵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却听陶鹿叹道:“我在担心比赛之后的事情。”
当她还被腰伤折磨,冲击全国锦标赛听起来只是一个叫人热血沸腾的梦想时,董真主教练的厚望也好,与齐珊珊的赌约也罢,都是可有可无,游离在陶鹿思维之外的东西。可是这个月来,当冲击全国锦标赛冠军,成了一件可能实现的事情。很多陶鹿之前刻意回避的问题,纷纷从她的潜意识里浮了出来,干扰着她的思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