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瞪大了眼细读,在先前文字下面,紧接着写的是,“然种种不足皆有其因,余认为她既不曾犯口舌之罪,又无盗窃淫污之行,更兼性情温婉仁慈良善,余心悦之久矣……”接下来却是表了决心,“我是绝不会休弃她的,如果她执意要离开,那么我就跟着去当个倒插门的女婿。”
杨远桥轻声道:“不是我不肯上门,一来是舍不得孩子,二来怕舅兄面子上过不去。”
张氏呆呆地看着他,忽地扔了纸扑到他怀里,孩子般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
“巧娘,”杨远桥拥住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道:“委屈你了,我知道母亲迁怒于你,我不会休你,你也别提归不归家的话。”
张氏不做声,只肩头耸动得愈加激烈。
杨远桥又道:“母亲年纪大了,你暂且忍耐着,要是不忿就冲我来不必憋在心里委屈自己……小娥很快就及笄,过不了两年就出阁了,阿峼我想让他外出游学几年,等二十岁上成亲也使得……你要心里不自在,就在屋里歇几天,我跟母亲那边提一提。”
张氏沉默着,良久点了点头。
有了杨远桥在前头顶着,张氏足足五天没往松鹤院去,杨妡要侍疾也没去,肩伤一养好,就被张氏迫着练习针线活儿。
第六天头上,魏府送了帖子请杨家阖府听戏。
魏家这阵子可没安生,阖家壮年男子一并千里迢迢去了山东祖籍将魏剑声的两个孩子写进,又重新排定序齿。
京都这头就是魏玹为长,魏璟为次,再就是魏珞、魏琤与魏瑜。
上次请杨家人过府只是亲戚间先认识一下,这次则是大张旗鼓地向京都人介绍魏家二房,但凡交情不错的人家都请到了。
张氏借口生病懒了五天,不好听到请客就痊愈,所以仍以生病为由推了,杨妡却不好推,是一定要去的。
宴客那天一早,杨妡梳妆完先到二房院给张氏过目。
她穿件嫩粉色素面杭绸袄子,豆绿色水波纹湘裙,头发挽成圆纂盘在脑后,戴只镶了玛瑙石的珍珠花冠,并两只珠簪,耳坠也用了珍珠,小小的两粒贴服在白净的耳垂上。
打扮简单却清丽,像是酷暑里的一阵微风,看了让人无比得舒服。
张氏只觉眼前一亮,赞道:“好看,就是不能把新打的首饰全部显摆出去。”这几天杨远桥给母女俩都添置了头面,张氏是套赤金红宝石的,杨妡则是珍珠镶着玛瑙石的。
杨妡吃吃地笑,“要不娘跟着去显摆显摆?”
“就知道挤兑我,”张氏嗔一声,替她理理鬓边碎发,“可记住了,出门做客万不能这样说话,得恭顺守礼,多微笑少开口,别私自乱走。”
杨妡一一应了,便往松鹤院去。
杨娥不知为何舍弃了大红也穿了件粉色衣衫,不过她肤色本就发黄,被娇嫩的粉色衬着愈加地暗沉,像是没有睡好似的。
杨姵则穿着玫瑰红的比甲,月白色挑线裙子,梳着双螺髻,发髻底边插了对丁香花簪头的赤金小簪,活泼又大方。
魏氏将几个孙女挨个打量一番,最后让杨娥换成湖蓝色比甲,金簪改成紫英石簪子,才率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往魏府去。
跟之前一样,杨家人到得最早,秦夫人与王氏及另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年妇人一道在二门处迎接。
秦夫人与王氏上次都见过,很显然那妇人便是魏剑啸的妻子陆氏了。
陆氏相貌颇佳,与张氏不相上下,可眉梢眼底总像笼着淡淡轻愁似的,唇角也往下扯着,给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