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又见故人(2 / 2)

马车奔跑的速度不慢,带起的尘烟迷离了人的眼睛。

汐儿借着马车的边壁慢慢爬着坐起来,一颗清澈的眼泪自她的眼角滑下:“这可能就是命,来生……”来生还是谁都不要遇见了,但是,子墨……哥哥……汐儿好想你……

咬牙,她从马车后侧放身一纵,那一纵,顺着黄沙一路滚下,直到重重撞上了路石,然后,那道倩丽的身影趴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叫什么叫什么!叫你喂碗粥都这么没用的?”嬷嬷从马车前座起身,扯开轿帘的同时,她发出一声尖利的凄惨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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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峨扫黛眉,不染世间尘。

红颜青霜鬓,为谁淡理妆。

“我看这样就可以了!”老鸨子放下了手中的胭脂,端视着镜子里少女的容颜,满意的点了点头。

一旁的小芸早已看傻了眼,只见那端坐在妆台凳上的少女着了一身柔媚粉衫,隐约可以看见内里的纯白绣梅肚兜。那张如水容颜简直就可以用九天仙子来形容。远远看去,只觉她宛如仙子凌波,不染纤尘,她是那样的令人心悸目眩!白雪凝肤,粉颊红嫩,柔美中自有一种怯弱的神韵。

这少女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妄图用自尽逃开一切却撞伤头失忆的汐儿。

老鸨子巧言令色,终是骗的汐儿相信自己是她倩容坊花了十五年时间养育的清官,虽然身子柔弱却也是如水的补药送进来,只等着这次花魁之赛名扬青楼届,而今天,就是恰逢三年一次的花魁赛之日。

今年花魁赛照例选得是在芙蕖园举行,芙蕖园依山傍水,众人都喜欢在此处流连,是城中有名的游玩去处。

说白了,芙蕖园其实就是公众形式的官家公园。只要你能给司园的一笔借用场地费,什么人都能包下来办个宴。

花魁大赛在此举行,管她成名未成名的伎伶皆在今天随着鸨母无拘无束地出入芙蕖府。

此情此景,待到傍晚时,芙蕖府外已是门庭若市、车马喧嚣,有请帖的在门口被恭恭敬敬的迎了进去,无请帖的在门口久久徘徊不去。 有想混进去的还未进回廊就被赶了出来,还有人出价一百两买请帖,竟无人理睬。

夜还没降临,而芙蕖园内早已座无虚席了,连走廊里都站满了人。能进得了芙蕖府大门的人不是高官显爵就是世家子弟,最少也都富甲一方。看眼前这些人的穿戴架势,的确是够奢侈够派头。

姑娘们一场一场的表演歌舞已经开始了,都是使出了看家的本领。但即使是如此,也只是为了能在男人身下曲意承欢……“话不多说,我知道列位公子贵人们也不想瞧咱们老脸,这就请咱们上次花魁赛的魁首,春花馆的雪雪姑娘第一个表演!”

能进的此处的秦楼楚馆当然都是秦淮最叫的上名堂的,自然老鸨子都长袖善舞的很,话不多说,这就击掌命暖场的姑娘们退场。

此时阵阵白色烟幕喷薄而出,像是狻猊制造出了一场虚离幻境。

“雪雪!”已经有人忍不住大声的喊道,才瞧见在芙蕖府花型擂台最中间,已经无声的坐着一名身穿白纱的美貌女子。

只见她那双交叠而坐的白皙修长玉腿,在薄薄的白纱下隐约可见,再加上刻意营造的仙雾萦绕,更显得光泽诱人,高耸的胸部上突显的红色乳尖更是分外清晰,这种近乎裸露的性感穿着,在这个满是怀有邪念男人的院子里来说,无疑是火上浇油,淫欲喷涨……

只见其素手微动,那玉臂里竟是抱着柄玉石琵琶,此刻正缠绵地拨弄了起来。但闻耳边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悦耳不提却又不带有楚馆女子的妖媚,很是难得。

“好!”

也不知道谁带头在下面喊了个好字,只见那折成‘箭’型的银票像是落雨般往台上执去。待到一曲罢,那雪雪姑娘已经抱着琵琶欠身往后头去了。春花馆的老鸨子却是满脸堆笑,一扭一扭的上台将那堆银票拾起,数了数,竟整整有三千两,这可已经是普通村庄二十年嚼用都不止的数目了,仔细一数,比去年还多了五百两呢!

原来这花魁赛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竟是谁得的银票彩头最多,谁就是魁王!

春花馆的老鸨子投了个轻视的笑容看向倩容坊的老鸨子花嬷嬷,当年她就和这个姓花的女人争花魁,结果还不是让她培养出个雪雪,恐怕这届也是她家雪雪独占鳌头了呢!

花嬷嬷也不甘示弱的回瞪过去。

此时,在擂台左侧的一桌上,正倚坐着一名紫衣的年轻人,正满脸的讨好道:“临风兄,你瞧瞧,这回散心可算是来着了吧?这雪雪姑娘可是名不虚传呢!如果临风兄有意,小弟可以马上为你牵线搭桥!”

这青衣年轻人对面正坐着年约二十四五岁上下的青年,一身玄色长袍,长发被同色发带束起,微风扬起时,长衫与秀发扬起,仿佛是浸了夜色的鸦翅般。

此刻,纤细长手里正把玩着一枚碧色酒杯,那是张俊美不已的面容,剑眉入鬓,黑色的眼睛仿若深潭叫人想要醉死在其中,那挺拔的鼻梁,抿紧的薄唇彰显着主人的性格必定执着而坚强不屈,线条分明的轮廓,如同雕刻大师手下的完美艺术品,让人挪不开眼神。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离家两三月有余,在江湖上随意流浪的沈临风。

这两三月来他游历甚广,只为可以减少心中对汐儿那非同一般的畸形爱恋,但随着时间的沉淀,那份爱却发酵的越来越浓醇,直至今日今时根本无法忘怀。

他仰头饮下了这杯苦酒感慨道,恐怕这一生都不能忘怀了……

沈临风执壶替自己又斟了杯桃花酿,想到汐儿和自己的过往时,坚毅的唇角竟然柔和了不少,扬起了极俊秀的笑容——那笑容竟勾的周边等着上台的姑娘们个个心神荡漾不已,暗赞道好个俊美的男子啊!

正在此时,台上的花灯一盏一盏熄灭了,没有防备到瞬间完全黑暗的官员贵人们不禁发出‘咦’‘呀’之声!

待众人适应了黑暗后,却听见了一阵铃声响起,随着两声脆响,一片幽幽蓝色在舞台上慢慢亮起,一阵微风吹过,起伏波动,彷若碧涛,令人想起月夜下的湖水,微波荡漾,像一朵朵涟漪。

若有若无的琴声,如丝如缕缠绕在迷离蓝色中,闻之不禁心神恍惚,光线逐渐亮起来,只见一朵蓝色莲花悄然在台上绽放。

那是个体态襛纤得衷、修短合度、云鬓轻挽、秋波流盼的蓝衣女子从花朵中立起,在飘渺虚幻的云雾中,更显得轻纱缭绕、摇曳生香,长长广衣水袖在花间轻舞,竟然足不出那朵盛开的蓝色莲花,只余一样,那么鲜丽的佳人,面上还罩了层蓝色面纱,那一举手一投足令在场众嘉宾无不怦然心动!

“是纯儿姑娘!”不知道哪个嘉宾喊了句,众人才认出这个一直青纱蒙面的女子,不是这几年牡丹阁声名渐鹊起的叶纯儿是哪个?

这叶纯儿虽然容貌上较雪雪没有那么美艳,却是个善舞的,身段又绝佳,可以说是各有千秋,此番她又戴了个面纱来,将这容貌上勾的人无限遐思。这番比拼,竟有些超脱的意思的里面来了,春花馆的嬷嬷急的咬手帕,却见那台下的银票废纸一样的往台上抛。

牡丹阁的嬷嬷也不急着上台,只叉着腰往春花馆嬷嬷那边有意无意的瞧去,可以想见,她前面是花了多少心思,才有了现在的自信不可一世。待到这一曲终,已经有人按捺不住的走到牡丹阁老鸨子面前询问叶纯儿的一夜良宵价值几何了。

倩容坊的花嬷嬷却满脸堆笑,像是根本没看见情势有多严峻一般。待到又陆续的几个花魁候选人上舞台献了艺,花嬷嬷还是在笑着,这几年被春花馆压制的厉害,牡丹阁又有迎头赶上的架势,她才不辞辛苦下去河南道挑选姑娘,想到汐儿胸中那怨气终是平息了下去,这次终是轮到她扬眉吐气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