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提到了意识,还有主动,”对手又问,“告诉我,什么是意识?什么是主动?你现在跟我说话是主动吗?在我看来,你说的这些话,跟你的头发正在生长一样,也只是无意识而已。”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我能理解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伊凡几乎有些恼了,他觉得对手正在胡搅蛮缠,当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念头的时候,他吃了一惊!
伊凡知道,来自意识决斗中的任何念头,都是一个人真实的想法,因为决斗中,两个人交锋中的意识其实是一体的,如果他觉得对手的念头不合逻辑,毫无道理,但对手却没有同感,那很可能就意味着一个事实——对方所谈论的东西,高于他的认知。
“我知道你能理解自己说的话,”对手说,“但你未必能够理解,你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别急,我知道你会说你知道,你是在跟我谈论这个话题,你是在表达自己的观点……但我要说的不是这些,我要说的是,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没有原因,你之所以会这样思考,会说这样的话,只不过是你看到的,是你感知到的东西决定了而已,就好像如果你根本没有见过大象,你就不会在话当中提到这两个字,如果你从小就是一个瞎子,你的话当中就根本不会提到颜色,他也根本理解不了颜色,但是你能说,瞎子没有意识吗?不,它只是没有视觉意识而已。”
“小麦就是这样的瞎子,只不过它没有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和皮肤而已,可以想象,如果一个人没有这些,你一定无法与它交流,但是你能说,这个人没有意识吗?”
“天哪!”伊凡在心里呻吟,他觉得自己几乎就要被说服了,他当然不能这么说,事实上,他见过这种人,他们的心脏还在跳动,他们的身体尚且温热,呼吸正常,甚至有些还能够走路吃饭,但他们不能和任何其他人交流,其他人也听不懂他们所说的话,他们被其他人称成为疯子和傻子。
伊凡还想做最后的挣扎:“这些人用意识网还可以感觉存在……”
“你还是没有能够理解,”对方不厌其烦的耐心解释道,“意识网,或者说魔法,也是一种器官,只不过是法师的特殊器官而已,耳朵听到声音,意识网体会思想——动物的思想,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认为,我们天然高植物一等,我们有某种高于他们的特权,农夫管理麦田为了多收获粮食,正如我管理意识网为了多收获力量,都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件事情,为什么你认为后者就一定不合理呢?”
……
这场练习结束的时候,看着他离去的身影,伊凡问旁边的第欧跟尼:“刚才跟我练习决斗的人,他叫什么名字?”
第欧跟尼朝着那人的背影一眼:“我们都叫他蝴蝶?”
“蝴蝶?”伊凡不明白,“为什么?”
“他说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的他成了一只蝴蝶,但他醒来之后,却不知道究竟是自己梦见蝴蝶,还是蝴蝶梦见他,他把这个问题问了所有的法师,让他们教他,如何才能分清这两者,但没有人能够回答他,他也因此而出了名。怎么,跟他的决斗是不是让你觉得很麻烦?”
“麻烦?不,”伊凡摇头,仔细思考着刚才的一幕,“我觉得可怕!”
如果这位蝴蝶是真实的皇帝,他的想法真是那名皇帝的想法,说真的,伊凡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这你倒不用担心,蝴蝶永远成不了皇帝。”一旁的柏拉图对伊凡说。
看到伊凡不解的样子,柏拉图随后解释道:“你难道还没发现吗?他不是法师,只是一位平民!”
这个消息简直比刚才蝴蝶的言论还让伊凡惊诧:“平民?”
平民也来玩意识决斗?
伊凡一直认为,自己能力就算再不济,也不至于连一个平民都对付不了,但是回想刚才的那几幕,第一阶段对手没有侦查,他没有说点到为止。
而从蝴蝶的年龄上来看,他像是连三十岁都不到,也就是说,对方的年龄还不足他的十分之一。
☆、267 离开
清晨的钟声和阳光将伊凡从沉睡中唤醒,他抬起头,感觉被压了一夜的那只手臂上传来针刺一般的痛疼,这疼痛加快了他的清醒速度,他抬起头,看见有许多人正踏着钟声进入这个大殿。
第欧跟尼还趴在旁边的桌子上呼呼大睡,伊凡过去叫醒他的时候,他听到第欧跟尼的肚子传来一阵咕咕的叫。
一道刺眼的阳光让他本能的遮挡住眼睛,伊凡听到他嘀咕了一句:“我对我这具身体最满意的部分是大脑,最厌恶的部分是胃。”
伊凡深有同感。
一个人走到伊凡面前似乎正准备坐下,但此刻伊凡却站了起来,对方就站住了没动。
伊凡看了这人一眼,大脑好像被提醒了似的,又是一阵麻木。
看来这器官有时候也不怎么让人满意。
昨天晚上的三场决斗虽然对魔法的消耗并不剧烈,但伊凡感觉他全身的精力都像被榨干了一样,这还只是练习,第欧根尼说过,真正实战的意识决斗到后期,处于劣势的一方感觉就会像有一个磨盘在碾自己脑浆一样。
磨盘就站在伊凡对面,如果是以前,伊凡的视线可能都不会在平民身上有所停留,但是对手昨天晚上的表现赢得了他的尊敬,他对对方点了点头:“你好,蝴蝶。”
对方笑了笑:“我还想找你练习,看来是不凑巧了。”
第欧根尼已经拿起他的破碗,朝大殿门口走去了,伊凡本来想跟着他上前,但觉得似乎没那个必要。
第欧根尼把乞讨当做他的人生,他享受这种感觉,但伊凡不是。
进入大殿里的人流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比伊凡昨天晚上见到的要多出不少,伊凡大概默数了一下,整个大殿的人数恐怕不下于五百人。
伊凡突然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正置身于训练士兵的校场,只不过,校场上能听见呼喝刀剑之声,这里却只有一篇安静。
但是从入座者那紧闭的双眼上,伊凡感觉到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力量感,这种力量不是他之前所了解的刀剑和魔法,也不是通常所说的阴谋和技巧,伊凡说不上来该怎么称呼它,但他能感觉到它,它就在那些平民的脑中,就在他们每一次表情的抽动中,伊凡感觉这大殿的每一寸空气中,都洋溢着这股力量的锋芒。
“在你们这里,所有的平民都练习意识决斗吗?”伊凡对蝴蝶问。
“不是,”蝴蝶说,“我是一个例外,因为我的爷爷他是一位法师,他要求他所有后代都必须有一点反抗皇帝的能力,哪怕我们不能使用魔法。”
“所有的法师都是这么要求他们的后代吗?”
蝴蝶摇头,脸色平静如正在决斗:“在我们这,大多数人都为自己准备一把匕首。”
伊凡有些明白了,这场的场景伊凡在许多位面都经过不少,虽然知道多余,但伊凡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他们不怕死吗?”
“我们和你们不一样,”蝴蝶说,“你们只要愿意,可以活到任何时间,未来终究属于你们,我们的生命只有短短数十年,如果连这几十年的自由都不能享有,那我情愿根本没来过这世界。”
……
伊凡在决斗者位面陆陆续续呆了有半年左右,在这段时间内,他认真学习了很多有关意识决斗的“技巧”,在这段时间内,甚至连他一直持续关注的“探索新位面”工作都停顿了下来,最起码,这是伊凡到目前为止,看到的唯一一种,“可能”可以对皇帝造成威胁的一种魔法“技巧”。
当然,直到到了地球,通过林泉之口,伊凡才知道,这种技巧已经被地球文明发展出许多完整的体系,成了一门专门的学问。
如果没有来自皇帝的压力,伊凡相信,在决斗者位面,迟早有一天也会有人把这些东西总结起来,正如柏拉图所说的,将这些砖石小心翼翼的搭建成一座宏伟的城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