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人不明白这两老头到底有什么用意,但很明显,梁老头绝不是只为了要鉴定一件高仿的赝品这么简单。
倒是张灿,不动神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梁老头的左手。
果然,梁老头笑完,左手一垂,衣袖里滑出一根棒状玩意儿,是一幅卷成筒状的字画。
梁老头这时面色凝重,将这幅字画轻轻的放到张灿面前的桌子上,然后慢慢打开。
即如是张灿,也禁不住一声惊呼,“八面出锋”,钟一山等人更是眼睛看得有些发直。
说实话,今天来跟张灿鉴宝,即如是夜光明珠,以及周翰的作品,说到底只是现代的珠宝,工艺品,这和古玩文物,确实不大沾边,说鉴宝,却实在有些单调。
只是这一幅字画一出,这尴尬的场面立时被打破了。
须知,这八面出锋,不是说别的,而是北宋书法家、画家、书画理论家,号称米癫的米芾独有的笔法。
而梁老头这一副很明显具有米芾八面出锋的特色的画卷,居然是一副石竹山水图。
现在唯一能见到米芾的的画,也很难说是真正意义上的“米画”——《珊瑚笔架图》,画一珊瑚笔架,架左书“金坐”二字,然后再加上米点和题款,但这幅米画究竟是真是伪,或是代笔,目前还没人,没足够的证据说得清楚。
米芾的字被称作是“刷”字,其精要之处在于,他不作茧自缚、死守古人一点一画,大至诗帖,小至尺牍、题跋都具有痛快淋漓、奇纵变幻、雄健清新的特点。
这是现存在博物馆里的藏品上,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的。
眼前这幅石竹山水图,上面的题跋诗词,字态奇异超迈,随意而书,神韵自然,神采更趋飞扬,形式感也更具意趣。豪放而不失稳健,结字宽绰疏朗,其书体潇洒奔放,又合于法度,大具“八面出锋”的神韵,这幅山水画中所使用的手法,也是大小错落的浓墨、焦墨、横点、点簇来展现的层层山头,模糊的云雾,苍劲的翠竹,正是“米家云山”中的江南景色。
据传闻,米芾的画迹,现在根本没有传世之作,倒是他儿子,留世作品较多,使这种画风得以延续,并为画史所称道。
那么这幅石竹山水,到底是米芾或是他儿子的作品呢?
钟一山不敢妄下定论,黄墨、蓝志奇,许千帆更是不敢开口断言。
张灿倒是可以断定,这画使用的纸张,和米芾的传世之作的珊瑚贴,是同一种纸张,这种纸浅黄色,纸上竹纤维较多,是目前高仿行业里都不容易找到的材料。
再说,这纸质材料张灿可以断定,绝对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即使是画上的裱衬用纸,不但是上好的宣纸,其历史也可以追溯到百年之前。
看其题跋款印,除“先臣芾真迹,臣米友仁鉴定恭跋”字样之外,其余私印仅有廖廖三方,不过,因年代久远,更有水迹侵蚀之痕极重,已经无法辨认。
如说是现代人的高仿赝品,张灿倒是一眼就能认得出来,但纸质,笔法,以及上面的墨汁,张灿都可以断定,确实是出自九百多年前。
但这幅画到底是米芾本人之作,还是他儿子的代作,这对张灿来说,同样是一个天大的难题,因为这是一件孤本,没有有足够说服力的比对之样。
梁老头这时呵呵一笑,说道:“怎么样,小张老板,你可看出个道道来?”
正文 第八百四十七章 有朋自远方来
钟一山他们四个人之中,以黄墨鉴定书画的功力最高,但在这幅传世孤本面前,也有些拿捏不准,没见过的东西,没有定论的东西,谁敢乱说。
尤其是像他们这样的人,或许一句话,就能把一件珍品给毁了。
张灿稍一沉默,随即说道:“敢问梁老先生一个问题,梁老先生这幅画,是不是近日才从海外奉请回来的?”
古玩文物,买家一般都只说“请”,或是“奉请”,虽说不是什么明文规定的,但做古玩文物这一行的人,一是为了避免泄露,再就是对古玩以示恭敬。
古玩古玩,毕竟是前人的玩物,很多的东西都是进过古墓的陪葬品,既是大多是死人的玩意儿,对做生意的人来说,便是粘了不小的晦气,对古玩恭敬,其实也就是避讳、去晦,趋吉避凶的说法。
即若现代社会,迷信之类的玩意儿早已破除,也不再存在什么“不干净”的玩意儿,但身怀价值连城的,招来无妄的血光之灾的事,依旧还是时有发生,虽说这和宝贝本身并没有什么关系,但发生了这样的事,人们多数却是把晦气归咎到宝贝的“不干净”上。
是以对古玩的恭敬,说“请”,虽是没有明文规定,但也沿袭甚广。
只是张灿这么一问,梁老头以及钟一山等人,都大是奇怪,不仅钟一山等人奇怪,台下的百十来人,也在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张灿是怎么知道的?
不但看得出真假,居然还能看得出来路,这就有些神乎其神,玄乎其玄了。
所有的人禁不住把目光投向梁老头和张灿两人身上,都竖起耳朵,听梁老头的回答,借以求证张灿说的,是不是属实。
梁老头也是暗地里吃了一惊,此时,他哪里还有半点昏花老眼之态,两只眼睛从厚厚的老花镜片后面,射出两道寒光,死死的盯着张灿。
过了片刻,梁老头才吸了一口气,说道:“佩服,佩服……不愧为少年俊杰,如此年轻,便有如此见地,当真英雄出少年,呵呵……”
梁老头说完,又呵呵的笑了一阵。
梁老头虽是并没明说这件石竹山水图,究竟是从海外奉请回来的,还是自己家传,或是靠自己打眼捡漏捡回来的,但从他对张灿的佩服的表情上,和言语之间,大家也猜得到,九成九,张灿是说对了。
张灿微微一笑,说道:“不敢当,不敢当,不过,梁老这件山水画,在国内,还真的没有发现有过同类的,应该说这是一件孤本,既是孤本,没了佐证,我也就不敢断言,这幅书画,到底是出自米芾之手,还是其子代笔……”
“到底是何人所作,我不敢做最后的定论,但这是一幅真正的米氏山水画,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还有,我可以肯定地说……”张灿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这画用的纸张,墨迹,年份的确是九百年以上,也就是米芾本人所在的那个年代,就算是裱衬用的宣纸,也是出自百年前的御用宣纸……
梁老头笑了笑,说道:“不错,不错,当初我请这幅画回来的时候,也到知名的研究所化验过,他们的出来的结论,和你今天所说的,完全吻合,是完全吻合……”
钟一山等以及台下的众人,又是无不吸了一口凉气。
知道梁老头的底细的人,在场的也不是少数,这也就可以排除这梁老头和张灿,是在串通好了来演双簧的可能,尤其钟一山,黄墨等人,自是知道,张灿和这梁老头一点的可能也没有。
何况,在书画鉴定方面,可以算首屈一指的黄墨,货真价实的东西摆在面前,他都看不出来历的东西,居然被张灿随口说破。
既然不是串通在一起合伙演戏,那就只能说明一点,张灿的眼力和见识,实在是已经到了无出其左右的地步。
张灿笑着道了一声谢,然后又说道:“梁老先生,本来,这米芾的字画,现在的拍卖价,单件的价格都已经超过了五千万,您老这幅画,是件孤本,其价值,自然是千万的价格不敢问津的,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意见。”
虽是张灿个人的意见,其实也就是黄墨想要说出来的话,只是黄墨的态度,绝没有张灿的态度果断自信,现场上又没有鉴定年份之类的仪器,虽是各个方面都显示这件米芾的山水画,绝非赝品,但由于是孤本,现场又没其他佐证,黄墨的自信自然就大打折扣。
只是,张灿当众这么说,无疑是给这件山水画下了定论,虽然同样不敢确定到底是米芾的还是他儿子米友仁的,但总的来说,这是一幅“米氏山水画”无疑,而且百分之百的是件珍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