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宰宫阙·君晚(下)(1 / 2)

然而意外总是发生的猝不及防。

眼看着大靖的边界越来越近,这一囚车的美人要入府修养,官爷按捺不住了,寻个由头,让嬷嬷带琳琅出来。

“官爷找我?”

琳琅掀开帐篷的帘子。

她话还没说完,便被男人欺压在身下,一番亲吻抚弄。

琳琅对男女之事颇为冷淡,他人的爱欲如火,于她而言,只是一件不甚有趣的玩意儿,偶尔才勉强赏玩。

“公主……公主……卫某心悦公主……”

官爷模样俊逸,便是做驸马爷,也是使得,只是这一番情态过于浓烈,孟浪猖狂,眼尾猩红,咬得她肩头发疼,像个只会索取情爱的怪物。

“官爷,您失态了。”

琳琅不受影响,“咱们不是说了么,今日你助我一臂之力,他日我登天门,必百倍偿还。”她眼波流转,“可我没说,要把我自己送给您呀。”

官爷顿了顿,更加粗鲁揉着她的腰肢。

这是反悔了?

琳琅浅笑,“官爷可想好了?此刻与我缠绵是容易,但日后我未来夫君追问起来,谁人破我的身,官爷监守自盗,可是难逃其咎。”她贴了上来,吐气如兰,“如何,官爷还要继续与我共赴极乐么?这倒也不是不行……”

“极乐”这个词,还是那豺狼教她的。

想来越是约束严谨的大家子弟,在情/欲一事上,越是放浪形骸。

官爷猛地放开了人,神色惊疑不定。

那囚衣的领口褪到了肩膀,露出美人修长细腻的肩颈,对方慢条斯理拉了回来,整理衣襟,欠身行礼,“既然官爷无甚吩咐,妾身先行告退。”

琳琅回到囚车,众女并无异状。

君晚则是捏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

当晚,琳琅被她抱得很紧。

长公主就说了一个字,“谁?”

字音铿锵,令人胆寒。

琳琅并未隐瞒,“姓卫,从昭楚州人。”

“我记下了。”

琳琅蹭了蹭她的脖颈,“姐姐怀里好暖,今晚也要抱着我睡。”

君晚自然是依她的。

又过了一阵时日,从昭太子率领兵马,抵达大靖。

囚车驶过青石板。

“娘,那红盖头盖着的,是什么呀?”小孩一边拿着冰糖葫芦,一边吮着手指问。

小妇人略带鄙夷,“是羊车呢。”

小孩天真烂漫,“羊车?羊车是什么?那里没有羊呀!”

“羊车”即是“美人车”,囚禁着来自各国的美貌少女,她们唯一的作用,便是承欢邀宠。

对于普通妇女来说,这些“囚奴”虽然国色天香,身份上却低她们一等,日后也是沦落当宠婢的命运,自然鄙夷着。但对于囚车里的少女来说,她们改变命运的机会到了,即使是当宠婢,也好过待在这囚车上,终日发霉腐朽。

人生短暂,她们又是青春貌美,怎能如此寂寞无闻地死去?

少女们看着上京街道的繁华,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留在这里。

等从昭太子将她们安排进了一座精美的府邸,请各路师傅来教导她们,少女们使出浑身解数,学得一个比一个卖力。最受欢迎的还是黄赤之道,这些闺帷少女羞红着脸,认真无比地听着青楼女子的传授。

琳琅和君晚被挑出去了,并不在其中。

在从昭太子看来,过于熟透的梅子,只会令男人们乏味,保留些生涩感,反而更讨人喜欢。那些勾栏的烟花妓再令男人神魂颠倒,可有一个把她们当正妻看的?不过是一两具年轻貌美的玩物罢了,等劲儿过了,也就不稀罕了。

少女们不解其意,还一阵庆幸琳琅和君晚不在。她们两个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俱是拔尖的,再让她们学会这勾人的招数,岂不是更要压着她们无法出头了?

此时的琳琅毛遂自荐,跟琴家大师说,她可以教君晚弹箜篌。

为了争取多一些的相处时间,君晚想了想,“我会舞剑,不如我教她剑舞吧,琳琅身段很好,跳起来定能艳惊四座。”

师傅们突然感觉自己无用武之地,羞惭地告辞了。

此事传到从昭太子的耳中,他不禁莞尔。

“让一个娇滴滴的王女舞刀弄枪的,也是个新鲜,随她。”

在清乐府的日子过得很快,琳琅与君晚成天到晚,形影不离。弹琴,练剑,习字,观书,下棋,赏花,秉烛而游,交臂而卧,真正成为知交好友。

当琳琅练完君晚教给她的第一支剑舞,大靖王的七十岁大寿快到了。

有人专门来送了消息,说太子有意,让少女们在国宴上表演,谁能拔得头筹,谁便能一步登天,做那艳煞众生的人上人。

当夜,清乐府没人睡得着。

少女们都想被选上。

琳琅在窗外听到好几段清脆的戏腔,哭的,笑的,缠绵悱恻的,混在一起,好不荒唐。

君晚吹熄了烛火,同她挤在一块。

她们俩这是在囚车上养成的习惯,不挨着睡,便睡不着。

“明日便是我们的机会了。”君晚低声道,“若是入选,我们怕是会天各一方,琳琅,你害怕吗?”

这些日子以来,她们同睡同吃,早就习惯了对方的存在。

琳琅摇头,笑得像个小狐狸,“有甚么好害怕的,你人不在了,心还在我这儿,管你跑得多远,我拽一拽,你肯定会回来。你若不回来,我便日日哭,哭到你心软为止。”

君晚哭笑不得,“说得跟放风筝似的。”她又道,“不许哭,哭瞎了可怎么办。”

琳琅骄傲道,“你是我最喜欢的老虎将军风筝。”

君晚刮了下她鼻子。

“行了,睡吧,我在梦里给你放。”

第二日,清乐府迎来了最大的主人。

——从昭太子亲自择人!

少女们激动得抱在一起,粉面含春,煞是娇艳。

琳琅饮着茶,勾了勾唇,瞧呀,这才过了多久,这群人就忘了她们受过的□□,把仇人当未来情郎看了。

真是记吃不记打。

在随从的簇拥下,从昭太子迈入内院,他披着黑貂斗篷,如芝兰玉树般,容仪无双,清贵俊美。

他第一眼便落在了那红衣少女的身上。

芙蓉小靥,眉眼横波。

他欣赏的目光不加掩饰。

少女们埋下了头,并在散开之际,朝着琳琅偷偷撇嘴。

随后便是考核。

琳琅跟君晚分开,单独领进了一间熏着松香的屋子。

男人坐在主考官的位置上,赏玩着一件玉佩,语气漫不经心,“开始吧。”

琳琅拔出了剑。

寒光扫过他的脸。

从昭太子眼也不抬。

琳琅赤着脚起舞,足下金铃清响。

红裙轻盈,金器璀璨,跟之前的月下抚箜篌是完全不同的风情。

从昭太子似笑非笑,“公主殿下想来是下了一番苦功夫,跳得这般好,令人见之忘俗,伺候那些大老粗未免也太浪费了。”

琳琅蹙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他淡淡道,“只是通知你一声,别白忙活了,不选你。”

红裙少女怒而扔剑,“容经鹤,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他嗤笑一声,走上前来,“我还会更过分的呢,我的王女。”

她神色冷静,然而手指微微颤动。

鬼使神差般,容经鹤牵起她的手,尽管涂着一层粉,他依然清晰看到了手掌的血痕,“……疼么?上药了没?”

容经鹤后知后觉,他竟这样垂爱一个女子。

她厌恶抽回了手,转身离开。

而在迈出门槛的那一刻,琳琅挑了下眉。

谁吃谁,还说不定呢。

不出意外,君晚被选上了,七日后参加国宴,被大靖太子收了。

少女们窃窃而笑。

大靖太子是什么人?是一国储君,可也是个一夜御七女的风流鬼!

但凡有心气的女孩儿,都不会选他!

君晚眼神平静,到了这一地步,除了权柄,什么都是虚的。

“这是我预料之中,最好的结果了。大靖国富兵强,内斗却混乱不堪,大靖王的儿子们,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大靖太子处在风口浪尖上,现在急需一个帮手,收我入东宫,也不过是掩人耳目。”

那边催得急,君晚在清乐府待了一晚上,次日便要坐上一台小红轿,从东宫的后门进入内帷。

琳琅觉得委屈。

堂堂九国长公主,现在却被如此轻慢,无名无分,一台小轿打发了事。

君晚轻笑,系着一身红斗篷,“好了,我不委屈,你委屈什么?眼下困境,不过是一时的,你我二人同心,早晚有权倾朝野的一日。我在大靖等你的好消息。”

琳琅将她私藏的一道君令交给她,“这支兵马,你先用着。”

君晚皱了下眉,并不同意,“你既要与那从昭太子周旋,龙潭虎穴,怎可没护身符?”

琳琅叹息,“正是因为龙潭虎穴,我才更要谨慎,那个男人心细如发,迟早会被他发现的,还不如交给你,等你在大靖站稳了跟脚,也好缓过神来帮我。咱们姐妹二人,守望相助,方能成事。你我是一体的,姐姐就不要推辞了。”

“……行。”

她接了过来,藏进胸口,熨烫不已。

“这个,你也拿着。”

君晚从腰间取出了一段雪青色皮绳,放到她的手心。

“我母后……我娘她手艺也很好,我的剑法是她教的。”她轻声说,“从小到大,每年过生辰,她都会为我编一段剑疆。”

“我看着她编,也学会了。”

剑疆是系在剑首的皮绳,跟系着剑穗的“文剑”不同,它是“武剑”的象征。

那位年轻早逝的母亲是权力的牺牲品,在父兄的逼迫下,她与青梅竹马分离,入了宫闱,身不由己。弥留之际,她殷切嘱托,我儿啊,你千万不要做那人人称赞的簪上花,而是做一柄锋利的剑,在乱世之中做得了自己的主。

琳琅伸出手,脆生生地说,“姐姐,给我戴上,这可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我定要日夜佩戴的。”

君晚原本有些感伤,被她一逗,噗嗤一声笑了。

“那你可要日日贴身佩戴,弄丢了我定情信物,我定饶不了你。”

君晚比琳琅要高一些,此时她捧起她的脸,两人额头轻轻触碰。

“等我,我会成为你的靠山。”

琳琅笑得很甜,“嗯。”

两人走出回廊。

在小婢的搀扶之下,君晚弯腰,钻进了小轿。很快,她掀开一片布帘,与车下的少女对视。

深雪之中,车辙远行。

琳琅往掌心呵了一口气,腕上的剑疆泛着亮烈的雪青色。

君晚走后,琳琅也行动起来,故意在雪地里待了一夜,受了寒,缠绵病榻。

似梦非梦间,有人轻轻碰着她的额头。

琳琅朝着那人靠了过去,痴缠着,“不要走……不要丢下我……我,我就只有一个人了,我孤零零的,谁也不疼我……”

语音哽咽,泪珠滚落腮边。

“……好,我不走,别哭了……我疼你……”

对方犹豫了下,吻走了她泪珠。

琳琅主动将自己送上。

于是交颈缠绵,雪融春泥。

容经鹤哄骗了一晚上的小姑娘,对方抽抽噎噎地睡去,他反而没睡得着,于是侧着身,欣赏起王女的容颜。这朵漠然的云端之花,终于被他摘取,绽放柔媚的春光。他不禁伏下颈,叼起她两瓣唇,辗转深吻。

喉咙一阵痒意。

“……咳咳。”

容经鹤捂着嘴,低低咳嗽起来,但还是吵醒了对方。

那双秋水眼眸起先是迷濛,随后是惊诧,接着便是狂风暴雨般的悲恸。

她寻了旁边的莲花红钗,狠狠刺他的颈。

如此凶险一幕,容经鹤竟分心在想——这次她下手反而轻了些。

那莲花钗抵着他的皮肉,却没有深入,容经鹤就知道她下不了手。第一个男人总是特别的存在,何况是不通情窍的王女?

他略微抬眸,“公主殿下这是什么道理?是你要我留下,亦是你要我疼你,容某再三恳求,公主殿下再三逼迫,在下只能献出自己,好让殿下息怒。这怎么,一醒过来,殿下就翻脸不认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