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美梦刚做了个头,脑袋便被陈愿锃亮的皮鞋摁在地上摩擦。
这个月来,他们围观了一场胆战心惊的绞杀。是的,是绞杀,也不知道陈愿是怎么做到的,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击了费家,做空了吕家,整垮了张家,如今曾经在传媒界叱咤风云的庞然大物,龙头赵家,竟也遭了滑铁卢。
虽说生意场没有永恒高歌的胜利,但败得这么惨,败得这么快,摧枯拉朽的,一环扣着一环,他们不由得为陈愿的手段感到不寒而栗。
难不成这男人在监狱里就开始筹谋了这一切?
“多年相交的情分?”陈愿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纳闷道,“不对吧,赵公子一见面就对我冷嘲热讽的,我怎么不知道咱们还能好到同穿一条裤子的份上?”
赵小公子恼羞成怒,他第一次放低姿态求人,哪怕是做好了被奚落的准备,也受不住陈愿三番四次的冷嘲热讽,有些憋在心里的话当即脱口而出,“陈愿,你那么有能耐,怎么不去报复金家啊?当初我们家只是落井下石,论起程度,他们才是吸你们陈家骨髓的罪魁祸首!”
薄薄镜片折出冷光。
陈愿没有说话。
而赵家小公子被陈愿压制多时,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一时冲动上头,多说了几句不该说的,“你他妈有种在我们面前逞能,到金家面前就屁都不敢放一个,是吧?让我猜猜,当了三年清心寡欲的和尚,你怕不是在惦记着人家金二小姐的滋味,还想跟她再续前缘?”
“可惜啊,对人家来说,你就是个工具,用完就扔,现在人家又攀上了新的大树,岑家的太子爷,人家可比你有情趣多了,直升机接他的太子妃去旅游,估计好事将近了。至于你,从监狱里爬出来的臭虫,就该在粪坑里待着,别出来恶心人家。”
赵小公子发泄一通,心中爽快多了,他算是看清楚了,陈愿无非是耍着他玩,根本不会放他们一马,还不如回头再想办法,何必受这口鸟气?
岂料,陈愿扶了扶平光眼镜,链子微晃,“很好,你成功说服了我。只要你们家去公共厕所的粪坑埋上一天,我双手双脚举起,把股份免费送给你们,如何?”
听到前半句,赵小公子怔了怔,直到后头,他反应过来,脸色当场绿了。
“陈愿,你他妈找死!”
他赤红着眼冲过去,陈愿后退一步,空着的手从八层香槟塔的底座抽出一杯。
“嘭!”
碎裂的声音震惊全场。
赵小公子首当其冲,一刹那间,数不清的酒杯砸在他的身上,澄亮的酒液淋得他双眼完全睁不开。他趴在地上,碎片扎入皮肤,痛苦哀嚎起来。
众人比鹌鹑还安静,一个个呆在了原地。
陈愿疯了!
他们心里盘旋着同一个念头。
这可是邵家老爷子的九十岁寿宴!
且不说邵家与金家的联姻关系,单是冲着邵老爷子在文坛的名声,谁也不会不长眼去得罪一个桃李满天下的书法界泰斗。
“抱歉。”陈愿很是愧疚,睁着眼说瞎话,“我看你这么生气,本来想请你喝一杯的,没想到变成这样,实在过意不去。”
神他妈“喝一杯”,分明蓄意而谋!
衣冠楚楚的年轻男人略微弯下腰,把最后一杯完好的香槟酒放在地上,“喏,请你喝。”
“王八羔子,你他妈——”
陈愿笑了笑,不甚在意,“你的牙齿好像掉了一颗,大概喝不了了。”他手腕一斜,酒水顺着赵小公子的脑袋弧度在地上洒了一圈,勾勒完美不已的半圆,“恕我只能这样给赵公子敬酒了,希望赵公子能消消气,不要与我这种小可怜计较。”
众人心想,这哪里是敬酒,说是祭拜也差不多了。
小公子被陈愿耍得团团转,只能破口大骂,而对方风轻云淡,衬衫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
“什么人竟敢闹事?”
威严的声音远远传来,人们以陈愿为坐标,自动让开了一条路。
视线的尽头,金父穿了一套银灰色成熟西装,鬓角稍白,这并未显得他衰老,举手投足皆是沉稳睿智的风度。
珠宝大亨手臂曲起,挽着他最为得意的二女儿,庄重的深红色鱼尾裙被琳琅的完美身材点缀出驰魂夺魄的风采,她蓬松柔软的波浪卷儿被拨到一边,耳畔缀下一对金盘玛瑙红珠。
陈愿垂在西装裤边的双掌开始颤抖,剪得齐短的指甲嵌入掌心肉里。
金家掌舵者,他曾经憧憬崇拜的未来岳父,更是现在杀之而后快的杀父仇人!
他垂下眼皮,掩盖翻滚的恨意。
“原来是陈贤侄。”金父城府深沉,率先开口,“何故扰了大家的雅兴?”
大家暗暗感叹,金父能坐上一把交椅,果然是个狠人,面对曾经被他陷害的陈家独子,依旧能面不改色称一句贤侄。
不清楚前因后果的人,恐怕会以为这是一位正在宽慰晚辈的善良长辈。
陈愿瞬间恢复了波澜不惊的情绪,他唇畔同时挂上了虚伪至极的笑容。
“原来是差一点要成为我岳父的金伯父。”
他顿了顿,继续说,“赵公子方才告诉贤侄,金家好事将近,金伯父这就不厚道了,杀过一回猪盘,怎么还好意思把二手商品转卖给无辜的消费者呢?”
金二小姐的段数显然比赵小公子高多了,她耳环晃着潋滟的光泽,温柔道,“这就得感谢陈少爷了,没你介绍,我又怎么能认识岑少?”
“等我们订婚了,一定少不了陈少爷辛苦做红娘的丰厚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