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我现在做的一切是为了谁?”她双眼含泪,又是隐忍着,眼眶红得厉害,“我怎么就这么傻,放着那么好、为我掏心掏肺的荣先生不要,偏偏要跟你合作暗算他?”
青年陡然激灵。
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
“是,我就是一个没出息的人。”她哽咽着,“明知道那个人的心里只有权谋江山,明知道那个人心狠手辣非我良人,明知道那个人……”
“我明明知道啊,怎么就……就那么没出息……”
她别过脸,似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这番狼狈的样子,邵清和依然捕捉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
他蹙起眉尖,心里稍微有点儿难受。
从清醒的角度来说,邵清和不太相信琳琅的话。
但从情感的天平衡量,他已隐隐偏向一边,有了触动。
他并不爱她,对她也只有哥哥跟妹妹的爱惜之情,他之前一直是这么想的,也必须说服自己这么想。自从琳琅投入荣先生门下,两人的身份地位发生了极大的差别,他本以为自己是一步登天,但琳琅的运气比他更甚,直接成了荣先生手里备受重视的情报丽姬。
他看着她在周旋在一个又一个权贵身边,看着她浅笑嫣然,看着她颠倒众生。在那些男人面前,那双惑人的眼睛缠绕着缕缕的柔情蜜意,顷刻教人舍去心魂,成为她的裙下之臣。
但对他,她的眼神总是寒冷的、恶劣的。
她以捉弄他为乐,一点也不想见他好过。
琳琅这样的表现很正常,她恨他,无可厚非。只是她有时又坏透了,仗着他不懂情/事肆意撩拨他。她留在身体上的伤早就愈合了,疤痕却迟迟不肯脱落,邵清和摸到伤处时,浮现的是她那盛气凌人的美丽面孔,还有小狐狸般阴谋得逞的笑。
在她的监视之下,邵清和的出错次数越来越少,到了最后,办的事让别人完全挑不出错处来。琳琅纵然想在鸡蛋里挑骨头,可/荣先生考虑重臣的心思,没有放任她一昧胡闹。
随即而来的,是他说不明道不清的失落。
邵清和觉得自己鬼上身,十分莫名其妙:难道他还有被人虐待的爱好?
有一次心神恍惚,他的差事出了篓子。
琳琅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特意捡了一件最漂亮妖娆的茜色旗袍到他面前耀武扬威,她耍起鞭子来虎虎生威,鲜活又耀眼,竟令他诡异升起一种美艳到不可方物的绮丽悸动。
邵清和不动声色按压住了这份心思。
从前的施琳琅让他怜惜,而现在的施琳琅更符合邵清和的理想情人模样。
他会心动,也是理所应当。
比起柔弱的名门闺秀,邵清和欣赏风情艳绝、雾一般难以捉摸的美人,他要的是棋逢对手,要的是不相上下,如果有一份真心轻易就能得到了,那还有什么意思?说来这也算是男人的劣根性,不喜欢千依百顺的,却十分享受征服高岭之花的快感。
邵清和站在原地,脚尖没有挪动,冷眼观察着人。
他跟琳琅过招也不是第一次了,她的花样繁多,套路也出其不意,连荣九都栽在她骗死人不偿命的甜言蜜语里了。他夜路走多了,当然要谨慎堤防阴沟里翻船。
如今那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小叔叔被他弄下台了,洪帮也落入他手里,进一步发展扩大。等他整理完荣家的势力,下一步自然就是吞并淮帮,军师诸葛徽是个聪明人物,他想到时候对方知道怎样布局最好。
邵清和的枭雄之象渐渐成形。
再过不久,他将以另一番面目出现在上海,与名动一方的霸主们平起平坐。
不再是荣家邵先生,而是邵氏新君。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的称王之路,再无人能阻!
邵清和深黯的目光掠过琳琅,她微微侧着身子,倒是显得那颈部的线条如柳条儿一般,柔嫩细长,淡青色的血管在乌发雪肤之下隐隐约约。这种半遮半掩的姿态最是诱人。
独占。
他心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而且随着她转过头,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时,那异样的念头强烈得叫人窒息。
“那么……你要跟我?”
他问了,而且问得毫不拖泥带水。
邵清和不知道她是做戏还是真情流露,但不管她目的如何,他始终有办法应对。这是他对自己从不失手的自信。
她如果想玩,那就玩好了。
看看最后,鹿死谁手。
琳琅也不说话,眼波粼粼瞧着。
邵清和迟疑了片刻,最终伸手搂住了人,一股似有若无的香气弥漫在她的发间。
琳琅仰高了下巴,堪堪抵住他的肩膀。
袖袍里划出了一截寒光。
女人眉眼弯弯。
她一直都有随身携带小道具的好习惯呢。
尤其是……见血封喉的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