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长模糊的回忆,像藏封以久的糖罐子,等再将其想到拿出去时,已经反涩发苦。
“我十二岁那年,父亲病重离世,亲戚不愿意收养我,所以我被送去福利院。再后来,他们帮我联系到了失踪的母亲,可她那时早已再婚,新婚丈夫家境优渥,并不知道她有过一段婚姻。她不肯认我,也从未出现过,得知我跟父亲一样喜欢唱歌,在我十八那年,便托人送来一把吉他,此后再无音讯。”
原来她不是不能见,是从未拥有。
丁谣常年背着那把吉他,珍视如生命,她其实很想知道,送她吉他时,作为母亲有没有话想对她说,但整整24年,她没有见过那人一面。
她神色凄寂伤感,眼里的光熠黯淡下去。楚旭廷凑过去,将她脑袋按在自己肩膀上。
“你还想找她吗?”
她摇头,“有机会还是想见的,但她不想认我,也就罢了。”
“嗯,你如果想哭,我这里有纸巾。”
丁谣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不应该安慰,让我不哭吗?”
楚旭廷看着她,目含心疼,“因为我知道,哭出来会比较好,如果连眼泪都没了,就意味着心死了。”
丁谣靠着他的肩膀,将额头埋在他颈窝处,闭眼努力忽视鼻尖的酸意。
“有妈妈的感觉是怎么样的?”她轻声问。
楚旭廷沉思片刻,缓声说道:“可以有恃无恐吧。”
他絮絮叨叨,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我外公是非常成功的商人,只有我母亲一个孩子,所以从小到大都极力培养她,希望她成为自己接班人。我那父亲早年在边疆当兵,退伍受任我母亲的司机兼保镖。他们的结合,自然遭到我外公极力反对,但他们还是不顾一切,生下了我。”
“这座小洋房,就是他们当时的爱巢,我出生于此。因我的到来,外公松口,答应了他们的婚事,再后来,外公年事已高,中风去世了。他们夫妻俩,确实恩爱过好几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矛盾随之而来。”
“我继母是小三上位,是介于夫妻感情裂缝中,卑劣龌龊的掠夺者。我母亲的死与那女人脱不开关系,其实她早就怀疑父亲外面有女人,只是她没想到等她找上门,孩子都怀上半年了,她一向好强,哪里容忍得了这种事,负气开车去找他算账时,意外出了车祸。”
曾几何时,他也是别人家的孩子。
乖巧懂事、成绩优异,但那个温暖的小孩,已经葬在十五岁那年。
颈窝处有温热的水滴滑落,讲故事的人幡然觉醒,低下头看到已经哭成一片的女孩。
“这有什么好哭的。”
他立刻慌起来,伸手笨拙的去擦拭她的眼泪。
“我没哭,我眼睛流汗了。”
他怜惜她的可爱和萌态,内心翻涌的情愫如浪潮袭来。
落地窗外,抛着一枚被雪擦洗过的月亮,夜色阑珊,下雪的天清凉寂静,几片雪花飘飘洒洒而下,屋外寒风凛冽,屋内浓情四溢。
楚旭廷搂着她的腰,将脸贴在过去,语气温柔的不像话。
“阿谣,跟我交往吧。”
他的声音低迷朦胧,带着几分鼓励和诱惑。
丁谣像含着荔枝玫瑰味的水果硬糖,被腻着不能开口,但舌尖却萦绕着丝丝甜蜜。
少年娓娓细语:“我喜欢你,不是心血来潮来的随口一说,是往后余生的晴空万里,是陪你观潮赏日落,细水长流的每一天。”
他变魔法似的,从角落里取来一束玫瑰和巧克力。
“做我的小朋友吧,玫瑰和糖都给你。”
少年的表白很谨慎小心,他收起自以为是的聪明,用最土最笨拙的方式,说着肉麻又暖心的情话。
角色转变后,他成了那个紧张的人,决定权完全在于对方,寄希望于这场他苦心营造的计划。
丁谣不再哭泣,心窝子被烫的暖烘烘的。
她抬头,撞进少年含情脉脉的双眸,臊的移开眼。
“你是不是早就做好准备,就等我来了。”
鲜花和巧克力,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天时地利人和,她差点落入他编织好的罗网,成了那只被裹缠的飞虫。
这头小狼的心计颇深。
楚旭廷咧嘴笑起来,“除了第一次横冲直撞,之后每一次表明心意,都是我蓄意而为,我喜欢你,并愿意为之努力,你要不要考虑跟我在一起。”
她的心口仿佛结满了成千上万只蝴蝶,密密麻麻坠在跳动的位置,蓄意着一场汹涌的风暴。只要她微微一动,蝴蝶就翩跹着起舞,将她包围吞噬,纷扰华丽。
可丁谣不敢,他和她,不管是从哪方面看来,都有相当大的差距,她害怕自己一旦沉沦下来,再也不肯醒来。
“楚同学,我比你大……”
“六岁嘛,你这表情,好像我榜上了六十岁油腻老阿姨似的。”
“我一无所有,给不了你任何帮助。”
“我什么都有啊,我给你就好了。”
丁谣目眩神迷,阻挡在胸口的墙体,渐有裂痕和坍塌之迹。
她希望自己清醒点,却陷入了温暖的泥潭,越挣扎越陷的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