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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红 折一枚针 2258 字 20天前

段小钧想了一下:“零度。”

不出所料,匡正冷下脸:“15度,”他直接用手把火星掐灭,“分针走的时候,时针不是停在那儿等它的,傻瓜。”

段小钧涨红了脸。

“这道题在投行面试出了十年,我一直以为是高中数学。”匡正说罢转身,把烟蒂扔进电梯旁的垃圾箱,朝宴会厅走去。

段小钧一个人站在无声的黑暗中,默默捏起了拳头。

下午,应笑侬帮宝绽把常用的东西搬到别墅来,行李不多,只是一些日用品和柴米油盐,本来时阔亭要一起的,结果赶上税务系统出故障,今天又是剧团报税的最后一天,虽然大半年都没收入了,他也得到办税大厅去填个“0”。

“小侬,”边归置东西,宝绽说,“我不想住这儿。”

“怎么了?”应笑侬把东西一件件从箱子里拿出来。

“毕竟是人家的房子,再好,我也住不踏实。”

“打住,”应笑侬瞪眼睛,“要不是那犊子,你能住院吗,住他个破房子怎么了!”

“人家又没逼我,是我自己傻卖力气。”

“他怎么没逼你,他就是拿钱逼的你!”说到这儿,应笑侬压不住火了,“你是唱二人转的吗,全身的行头加上厚底儿,少说有七八斤,头上扎着水纱子,勒的是大血管!你给他勒上,别说翻跟头,让他站半个小时,吐得他妈都不认识!”

宝绽没说话,他们唱戏的是苦,甚至凄凉。

“也是我眼瞎,”应笑侬恨自己,“怎么给咱团拉了这么个赞助!”

正说着,他从箱子里拿出一个kindle,用软布包着,是好多年前带键盘的老款式:“宝处,这二手kindle你还留着哪。”

宝绽看过来,网上二手器材店买的,屏幕上有一道划痕,用了几年了,一直没舍得换:“钱,”他深吸一口气,“我再想办法。”

应笑侬埋头收拾东西:“你有什么办法?”

“新认识一个大哥,”宝绽说,“挺有钱的”

“新认识?”应笑侬抬起头,“别是骗子吧?”

宝绽指着窗外:“对面邻居,”他想起匡正那辆车,“哪天我问问,先借点儿。”

“借?”应笑侬一张刀子嘴,“你拿什么还?

宝绽想了想:“一辈子呢,总还得清。”

应笑侬使劲拉了他一把:“我告诉你宝绽,别想着把自己搭进去,什么高利贷、卖血卖肾的,你要是出了事儿,我第一个就把如意洲的招牌砸了!”

第7章

宝绽蹙眉看着应笑侬:“你说什么?”

“如意洲和我没关系,”应笑侬说,“那是你和老时的,我……”他闷声,“我眼里没别的,就戏和你。”

“小侬。”宝绽坐到他身边,搭上他的膀子。

“干嘛?”应笑侬稍拉开距离。

宝绽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一把捏住他的腮帮子,团住那张脸狠狠地揉,揉得应笑侬嗷嗷直叫:“哥!轻点哥!下垂了下垂了!”

宝绽松开他:“不许瞎说,”他声音轻,语气却重,“如意洲是大伙的。”

应笑侬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只是咕哝:“仗着比我大两岁,成天教训我,我还指着这张脸吃饭呢!”

宝绽瞥他一眼:“你在台上凭的是嗓子,不是脸。”

应笑侬不吱声,把箱子里的零碎东西拿出来,重重搁在地上,宝绽叹了口气:“放心,我都二十八了,不会干傻事。”

应笑侬撇嘴:“天底下没有比你更傻的人了。”他是说他飞蛾扑火,头破血流也要撑起如意洲。

“对了,今天有人夸我年轻了。”

应笑侬把东西拾掇好,擦擦手:“谁这么不开眼?”

宝绽递水给他:“邻居大哥。”

“他那是不了解你,”应笑侬瞧见他手上的银镯子,“你呀,台上台下是两个人。”

台下像鹤,到台上就成了虎,一亮嗓响遏行云,一转睛睥睨千军。

“认识你七年了,”应笑侬伸小指勾住那段银弧,“这镯子都小了。”

是呀,七年了,宝绽和他认识那年二十一,上大三,是在唱旦角的龚奶奶家里,他替时阔亭去借琴。

时阔亭是时老爷子的独子,可天生不是唱须生的料,开蒙学小生,后来改操琴,从宝绽唱戏的第一天起,就给他当琴师。

龚奶奶的琴很有名,据说经了三代人的手,弓子上都绕着魂,宝绽想去借来,给时阔亭打一把一样的。

他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星期三,学校下午没课,刚进龚奶奶家的楼栋,就听见楼上有金玉声:二十年抛甲胄未临战阵,难道说我无有为国为民一片忠心!

是《穆桂英挂帅》“一家人闻边报雄心振奋”一折,说的是北宋年间,杨家将为国伤亡惨重,佘太君率后人回乡归隐,二十年后,西夏犯境,穆桂英以大局为重,擎帅印再度出征的故事。

一段西皮散板,重处捶人的心,轻处拿人的神,水灵灵绵密密一把好嗓子,缠在人耳鬓间,唱进人心坎里。

敲了门,龚奶奶给开的,龚爷爷逆光坐在客厅沙发上,膝上就是那只老胡琴,厅当间站着一个十八九的男孩,一头略长的黑发,眉目像拿漆笔点过,樱桃口尖下颌,活脱脱一个穆桂英从画儿里走出来。

他身段笔直,左手端在胸前,作担帅印的样子,正唱到快板: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