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这一刻柳依在父亲的神色里捕捉到的是深深的无奈和苍凉。柳依的心里有一些心慌,父亲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每时每刻的脸上都是那副严谨认真的样子,像现在这样看过去带着如此深入人心的负面情绪还是柳依记忆中的第一次。
他就这样一口一口深深的吸着烟,眉头从未有过的凝重眼神有些失焦的眯着眼睛望着刚刚那个男人出去的时候狠甩了一下的门,他的面前烟雾缭绕,有一种朦胧的不真实感。
柳然抿了抿嘴巴,父亲的轮廓在惨白的曰光灯照耀下还有按缭绕的烟雾中变得有些模糊,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和父亲说了什么,只是隐约听见那么几个诸如‘少管所’‘好自为之’这样的字眼让柳然有一些心寒的厉害,自从那个男人出去之后父亲就一直这样沉默着。
他心里原本还残留着的那几丝倔强在这一刻忽然一下烟消云散,有些害怕的颤抖起来。
“国正,”张淑芬有些受不了这样安静的氛围,“到底是什么情况,刚刚那人跟你说什么了?”
沉默,柳国正像是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一样沉默着。
“爸……”柳然终于害怕了,“今天的事……真的是他们先动手的。”他再怎么样叛逆也不过是一个孩子,在这个时候,在全家都在这里沉默着的时候,他心里原本的防线开始真正的一点一滴的瓦解了,很快随着他的倔强一道支离破碎起来。
“你闭嘴。”张淑芬一脸焦急地瞪了一眼柳然,然后有些期盼地望向柳国正。希望看见他脸上重新能威严起来,那样才能撑得起这个家庭……可是没有。
直到他把一根烟吸到烟蒂,他的眼神都一直有些失焦。
那挂在吊杆上的输液瓶量在一点一点的减少,从开始大半瓶到最后还剩薄薄的一层,而在这期间,没有任何人进来说一句什么,但就是这样的情况才是真正的对心里的一种莫大的煎熬。
“淑芬,”像是做了一个很大的决定,那一刻柳国正的眼神里多了几丝疲乏,“要么这事……我们就赔点钱,这段曰子就紧巴点过吧。”
“怎么……”张淑芬有些哗然,“不是明明是他们小孩的错吗,怎么现在就是我们赔钱了?要赔多少钱啊,凭什么让我们负担啊。”
柳国正苦涩的摇了摇头,“刚刚那人和我交了个底,被然然打伤的那个孩子是区公安分局的局长,区委常委赵建国……你以为我想就这样低头?”
躺在旁边床上包裹着纱布的三十多岁青年转过头看了看这奇怪的一家人,似乎有些理解般的无奈的摇了摇头。
公安局局长,区委常委。
张淑芬的脸刷的一下白了,这些话落在张淑芬心里却是犹如大锤一般用力的捶打在了她的胸膛上,有些哽然。她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是对于这些利益关系又怎么会不了解。他们一家人在苏南可是一点分量都没有的,别说公安局局长了,就是个派出所所长也不认识啊。
想到这里的张淑芬眼睛里刹的一下滑落下来眼泪了,回过头用力的在柳然没有吊针的手上拧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一丝颤动,咬牙切齿的,“你个兔崽子怎么回事……不是到同学家玩的吗?啊?怎么闹事都闹到台球馆去了,”说到这里她松开手扬起巴掌对着柳然的手猛甩下去,一边甩一边掉眼泪念叨着,“台球馆……台球馆。那是你能去的地方吗,惹到这种人啊,你让我们怎么办?”
柳然那有些已经不再细嫩的手臂在张淑芬这几下拍下来顿时一片姹紫嫣红,但是柳然却只是呆呆的望着突然爆发的张淑芬哑口无言,他低下头来,“对不起……妈,我错了。对不起。”
“行了,妈,”柳依心里也拧的慌转头望向张淑芬,“然然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啊。再说这事能全怪在然然身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