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天下节度 克里斯韦伯 3714 字 1个月前

“待这间事毕了,定要去看看弟妹,看看是何等美人能让吕兄弟这般豪杰也神思不属,念念不忘。”安仁义大笑道,他本是沙陀人,性情豪放,并无汉人那般守礼,是以竟直接说出见对方妻子的话语来,吕方本为现代人,也不以为忤。笑着应允了。

安仁义笑了两声,便低声问道:“某观吕兄弟行事,杀伐果断,并非有那妇人之仁的人物,为何方才这般容忍那人,莫非那人有什么特别不成。”

吕方笑道:“那倒不是,只是若是敌某双方,那自然无所不用其极,杀了那王许倒也没什么,只是那汴兵本就相疑,他已经是某的部下,又并未触犯军律,杀之恐怕突然乱了军心。何况此人虽然怨恨之色溢于言表,但是军令倒是遵守的紧,再说若是他想要首鼠两端,又怎会如此引某注意,显见只是袍泽情深,某当时火烧东门,也的确惨了些。”

安仁义摇了摇头,对吕方的话并不甚赞同。便岔开话题,问道:“兄弟可知你表面虽然风光,实际却是火上的栗子,危险得很。”

吕方腹中大骂,老子当然知道,问题是左右都是个死,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你安仁义从中午到现在做了半天的戏,总算逮到机会说话了,倒要看看你到底葫芦里面买的什么药。口中却笑道:“危险?不会吧,寿州城虽然难攻,但毕竟兵力有限,朱温又在和朱家兄弟厮杀,无力抽身,手下汴兵虽然一时不服,慢慢也可以分化,待攻下寿州后从庄中抽出亲信任用机要,总不会比当盗贼危险。”

安仁义笑着让吕方说完,却不接着说下去,问道:“吕兄弟觉得你家上司朱延寿这人如何”

吕方笑道:“妄论上司可是大忌,安兄不要害某”

安仁义笑道:“你某兄弟二人抵足夜谈,并无他人在旁,你却这般不爽快,那朱延寿残忍好杀,不能容人,任一方之将尚可,又岂能位居人上,某看你在他麾下恐怕没好日子过,再说你手下都是汴军降兵,大半对你心怀怨恨,不过为威势所慑,并无敬服之心,濠州面对的敌人就是宣武镇朱温,你属下家小都在那边,不临阵倒戈就算不错了,这样的上司,这样的属下,只怕你性命难保。”

吕方暗自心惊,这淮南军中还真不缺明白人,大概众人看自己的眼神就跟看那砧板上的肉一般,不过这安仁义说这些是为什么呢,莫非自己有什么他用得着的地方。脸上却是一副惶急的颜色,翻身在榻上便跪,抱住安仁义的膝盖:“还望安兄垂怜,给小弟指点一条明路。”

安仁义赶紧起身将吕方扶起,顺势跪坐在榻上:“你某兄弟说什么垂怜、指点的话,沙陀人意气相投,便是把性命给了你也是心甘情愿。快快请起,兄弟这般人才到哪里都可以,何必在朱延寿那厮手下苦熬。”

“杨王以某属朱将军,某也知道以狐疑之众抗宣武大军,实在是难,安兄莫非是让某弃主他投,这可不行。”吕方脸上露出为难的颜色。

安仁义笑道:“非让你弃主他投。杨王麾下众将,如论功勋之大,资历之老,宁国节度使田頵才是位居第一,也只有身在中枢的李神福可与之相比,田公性情宽厚,当年某以一介降将而杨王以铁骑属之,位居众将之上,座上拔剑怒目而视的大有人在,杨公后来最先上表朝廷,以某为润州刺史,而田公神色如常,气度胸怀又岂是朱延寿之流所能及。今日田公已被委任方面,专制东南,求贤若渴,有能者都能各居其位。”

说到这里,安仁义又喝了口酒,润了下喉咙,方才继续说道:“两浙之地富庶而有董昌、钱缪两人分据,相互之间貌似亲密而内怀猜忌之心,实在是英雄用武之地。若攻而取之,就是裂土封王的基业呀。这寿州去淮河不过数里,宣武铁骑数日可到,吕兄弟何不投入田公麾下,你我一同吞并吴越,岂不美哉。那田公亦为杨王之臣,又有何背主之言,那些汴兵总不能从江南东道跑到宣武镇去吧,你多与些钱帛,多打几个胜仗,恩威并施,时间久了,也就收服了。”

吕方脸上眼泪纵横,口中哽咽:“生某者父母,活某者安兄。如此便请安兄为某向田公致意,小子唯安兄之意是从。”

“休的这般说,你我兄弟一般,说这些作甚,让人瞧小了。”安仁义满脸都是笑容,双手扶起吕方“安某一向自诩英雄,淮南军中将领虽多,安某看得上眼的也不过少许数人,吕兄弟与某意气相投,惺惺相惜,今日何不结为异姓兄弟,同享富贵,岂不妙哉。”

“如此便高攀了。”吕方笑道,于是两人便起身取了酒杯,祭拜天地,结为异姓兄弟,誓同生死,共享富贵。

淮南乱 第22章 朱温

第22章朱温

乾宁二年的春天,唐帝国这个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在熬过了黄巢之乱以后,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份体力,随时都可能倒下。但十余年过去了,他的那些藩镇们虽然有人劫掠上贡的财物,有人互相兼并厮杀,甚至有人带兵杀到长安城下,要求皇帝处死自己不喜欢的宰相。但是还没有人捅破最后一张纸,不管那个长安城内的那个李家天子如何脆弱,如何无力。但这些强有力的节度使、留后、团练使、观察使们都承认,长安城内的那个李姓年轻人是这个帝国无可争辩的主人,自己不过是他无数臣民中的一个,也许是因为对那伟大帝国的最后一点残余的忠诚,也许是因为现实的利害的考虑、也许仅仅只是因为习惯了,无论是勇猛彪悍如李克用、凶狠残暴如朱温、卑鄙无耻如王建。他们都不是第一个来捅破这张纸的人。而第一个这么做的人竟是先前一向以对朝廷忠诚而闻名的义胜节度使董昌,在此之前,在这个朝廷连长安城外的华州的赋税都拿不到手的时候,他每三个月上贡金万两,银五千铤,越绫万五千匹,还有许多其他物件,派出500名士卒来押运,如果不能按照计划的时间到达,那些可怜的士卒都要被处死。为了缴纳这么多的贡物,浙江两道的百姓在正常的赋税以外,还要付出几倍的附加税。当然在长安的天子眼里,董昌简直就是无以伦比的忠臣了,经过黄巢之乱以后,帝国的财库已经枯竭了,除了山南东道和剑南道少数几个地区以外,节度使们已经将地方的收入瓜分的一干二净,董昌的行为更显得难能可贵。于是各种各样的爵位和官职如同雨点一般落在董昌的头上,到了乾宁元年,董昌已经位极人臣,司徒、同平章事、陇西郡王。但是用给予朝廷名器来换取臣下支持的办法早就被证明是愚蠢的,只要一次拒绝造成的屈辱就让前面的一千次的感激化为泡影。董昌要求朝廷给予越王的爵位,可是就算是实力最为强大的兼任了四镇节度的宣武节度使朱温也不过是东平郡王,给予董昌就打破了平衡,而现在这个如同纸糊一般的朝廷,在臣子间保持平衡是唯一生存下去的手段了,朝廷理所当然的拒绝了董昌的要求。董昌愤怒的抱怨:“朝庭欲负某矣,某累年贡献无算而惜一越王邪!”于是在旁边那些体察他的心意的僚属纷纷怂恿他称帝,民间也流传世道变了,不断出现献谣谶符瑞的人,声称天命在董昌身上,他身边的有些近臣贪慕拥立之功,也纷纷上奏他看到称帝的吉兆。可是他身边忠心的臣子却纷纷苦口婆心的劝谏:“大王不为真诸侯以传子孙,乃欲假天子以取灭亡邪!”,董昌的回应就是砍掉对方的脑袋扔到厕所去,族诛,骂道:“奴贼负某!好圣明时三公不能待,而先求死也!”董昌手下野心勃勃的臣子两浙都指挥使钱缪立刻上表朝廷,要求讨伐他那种大逆不道的行为。而杨行密则上书说董昌已经改过,应该放过他,并且派人催促董昌上贡朝廷。朝廷看在杨行密和多年以来董昌上贡贡物的面子上,下诏以董昌有贡输之勤,今日所为,类得心疾,诏释其罪,纵归田里。但两浙都指挥使钱缪不肯放过这个机会,声称罪行实在太大,一定要讨伐董昌。于是还算平静的吴越之地,也动荡了起来。

几乎是同时,护国节度使王重盈死了,军中拥立先节度使王重荣儿子王珂知留后事,王珂乃是河东节度使李克用的女婿,而他的堂弟王琪则联合韩建、王行瑜、李茂贞三节度与之相争,护国节度使所辖的河中陕州地区位处今天山西、陕西、河南三省的交界处,控制了河中地区,李克用就进可压制关中诸镇,乃至控制天子,退可保护河东太原,防止朱温由河南方向的进攻,势在必取。朝廷准允了李克用的保举,任命王珂为护国留后,使持节。一时之间,关中三帅和朝廷之间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同样的阳春三月,淮南已是草木葱绿,生机盎然。但在山东的郓州寿张县,济水河畔,还是寒冷的紧,偶然两根小草露出地面,还是一副肃杀的寒冬模样。名震天下的宣武镇大军结了十余个寨子,拒马、壕沟、壁垒修的密密麻麻,将寿张县城三面包围,县城城楼上也打着一面大旗,上书一个大大的“朱”字,连续近十年的在朱温和朱瑾朱暄兄弟之间的战争已经到了紧要的关头,双方都在修筑着自己的工事,等待着对方犯错,然后给对方致命的一击。

宣武镇中军帐外,旌节华丽、卫士林立。宽敞的帐中却只有两人,上首的那人,身材不高,但体型十分粗壮,面容忠厚,但脸上有一股什么都不在乎神气,觉得正是宣武镇节度使,东平郡王朱温,他正托着腮帮子,听着旁边的亲信谋士敬翔为他读着寿州刺史江从勖的书信。

“杨行密这崽子动手还真快呀,去年十一月泗州才依附于他,今年三月就出兵攻打濠寿两州,濠州张璲也是个废物,枉某还给了他一千精兵,他竟一天就被人家给攻下来了,现在某还在和朱瑾朱暄兄弟对峙,抽不出多少人马给他江从勖,再说就算抽得出也不能给,给多了这边就会拿不下朱家兄弟,李克用那边要是吞并了河北河中,那某就会腹背受敌;给少了也不行,那是让杨行密那小子捡便宜。”朱温摸着下颚上的络腮胡子,自言自语,他偏过头对敬翔问:“敬夫子,你给某出个主意,让那江从勖全力守住寿州,千万别给杨行密那厮夺去了,不然将来那江淮之地可就不再为某所有了。”

敬翔是个貌不惊人的中年人,两鬓已经有了白发,佝偻着背,身上披着一件八成新的皮袍子,看起来就像一个土财主,但是他不但智谋百出,而且对朱温忠心耿耿,很能揣测主上的心思,深得朱温的信任,他沉吟片刻:“其实那寿州自南北朝以来就是南北要冲,城池坚固,江从勖兵力也足够,粮食也不少,只要他决心坚守,就算没有援兵,淮南也难以攻下来。只是若是某们不派援兵,恐怕那城中之人就没有决心坚守,那攻城攻心为上,若是杨行密许一大州刺史之位,相换于他,与城中将佐予以重赂,一边是大军围城,一边是高官厚禄,某看寿州恐怕会不战而降。”

朱温一只手搔着头顶,叹道:“夫子你说的不错,没办法,那江从勖实际上只是唐臣,只不过依附于某,若是敷衍于某,也没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