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春暖再要说什么时,他已行至那闺房门口,推门而入。谢抚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盯着马春暖,道:“你里边的衣服好像还在房间里。”马春暖一愣,“你们的不在吗?”何问鱼笑道:“让你昨天使劲疯,把衣裳扯坏了,我们都穿的自己的,就你的扯坏了,昨天被你随手扔地上啦。”
马春暖一听顿时吃了一惊,又羞又囧,连忙往楼上跑,却忘了这会儿屋子里已是两个人。推门进屋,正看见萧落雁躺在李虎丘怀中,慵懒娇柔媚眼如丝,让李虎丘口对口喂她吃炸丸儿。
“啊!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继续,当我没看见!”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狼狈不堪的回到饭桌前,看着谢抚云捂着嘴强忍笑意的样子,不由得更加恼火。“小鬼,居然学的这么坏,我不吃了,这就回家去。”谢抚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来。一抬头,正看见楼梯口,萧落雁红着小脸儿背着手走下来。“好姐姐别生气啦,全是他不对,喏,你的东西给你拿下来了,我刚才告诉他这是我的。”
马春暖接过被谢抚云扯坏的内衣,猛然醒悟罪魁祸首就在身边,举手便要去撕闹,何问鱼连忙拦住,问道:“他呢?”
“翻窗户跑了,看他就有气,还留在这做什么?害堂堂马府二小姐如此不爽,难道还留他吃午饭吗?”萧落雁凑到马春暖近前讨好道:“好二姐,你就别生我气了,都是他欺负人……”“好了好了,全是你的臭男人不好,你冰清玉洁半推半就行了吧,什么也别说了,好像我真是那么小气的人似的。”一笑又道:“你们是没看见刚才这小鬼的样子,那眼神儿,唉哟,十足见色忘义,我看她把咱们找回来哪是求援的,分明是炫耀来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孩闹翻天,幸好有何问鱼这个颇有大姐风范的镇着。她不等萧落雁还击,先问道:“他一大早不吃饭就走,有什么急事吗?”
萧落雁不好再闹,答道:“没听懂,说什么时间紧迫,不然怕来不及就走了,好像之前说过一句要找梁师傅。”
※※※
大清早,李虎丘来到梁思汉先生居住的胡同,看一眼胡同口墙壁上斗大的拆字,心里边颇不以为然,但又无可奈何。走进梁先生家的四合院,老先生正在晨读,见李虎丘来了,放下手中书卷,笑问:“听国宝说你最近为情所困,什么事儿都懒得管,今儿这是刮的什么风?怎么一大清早的跑我这儿来了?”
“先生早,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是有事请您帮忙来了。”知道老先生讲究礼数,李虎丘规规矩矩施了一礼后说道。
梁思汉点点头,指着对面的座位道:“坐下,慢慢说。”
李虎丘开门见山将昨日与高雨泽等人的约定说了一遍,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末了道:“让先生为难了,这件事非得先生亲手操持才能保万无一失。”梁思汉沉吟半晌,道:“这种事我在祖宗灵前发过誓绝不会做,而且匡茂奇人品不端不假,有真本事却也不假!想骗过他可不容易,你那计划前边都还好说,就是这以假乱真的最后一步可不好做到,要想成功非得找‘凤凰翻身’马三爷出手,他跟我是多年好友,虽然二十年没在行内见他出手,但我相信,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能以假乱真骗过匡茂奇,这个人就一定是‘凤凰翻身’马长顺。”
“翻身凤凰”是一句行话,指的就是赝品中品相最高能够以假乱真的伪作。一听这个外号就不难想象这位马三爷是做什么的。李虎丘见识过孟五爷以假乱真做的徽宗描金扇面,当真是神乎其技难辨真伪,听梁师傅话中的意思,这位马三爷的手艺还要在孟五爷之上,那做出来的东西还有必要分辨真伪吗?又一想,这种人能跟梁师傅成为朋友,想必不是常作伪的,又或者做了也会如孟五爷一般留下特殊标记。
只听梁思汉介绍道:“马长顺解放前本是潘家园那边的义盗,跟你金师傅一样也是吃土里饭的,后来赶上打仗伤了腿,这才改行开起了古玩店,再后来北平解放,他的店开不下去,我便把他介绍到博物院工作,专门做文物恢复工作,他本来就号称行内第一妙手,最擅长就是将未完全损毁的文物复旧如旧,完好如初,这份手艺,他认第二天下无人敢认第一。”他见李虎丘听的认真,起身进屋,不大会儿拿出一张帖子递给李虎丘,道:“看看吧,断断真伪。”
李虎丘接过来,不看内容先拿到鼻子跟前闻闻,梁思汉呵呵一笑,道:“是那只老地鼠的绝招儿。”古玩行里这几位顶尖大拿相互间早神交已久,称呼金川为地老鼠,便相当于老夫老妻叫对方老不死的。李虎丘不以为忤,点头笑道:“金师傅这一手我还差的远,勉强侥幸能不让这手活儿失传。”说罢,打开字帖,却是个唐贴。有名有款。看到欧阳询临兰亭序贴八个字的时候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羲之的兰亭序原帖早失传多年,下落众说纷纭,可以肯定已然无缘人间。后世临摹者不知凡几,但若论其中之最者当欧阳询莫属。事实上欧阳询的书法早自成一家,成就更未必逊色王羲之多少。他的书法,以楷书为最。究其用笔,圆兼备而劲险峭拔,若草里惊蛇,云间电发。又如金刚怒目,力士挥拳。欧体八诀享誉千载,传世真迹少之又少。这张帖子若是真品,当真堪称宝中之宝。如此重宝梁先生岂会如此简单放在家中,这张帖子定是赝品无疑,梁先生拿来是让他找出其中破绽的。李虎丘明了此事,接到手中闻过之后并未发现端倪,打开看字迹,墨痕,纸张,浆裱的工艺,竟无一不真无一不完美,看到最后才在帖子末尾的印章上看出一丝端倪。
将字帖合上后,默默回味,良久发出一声叹息,道:“当真是乱真奇技,莫可比拟。”
梁思汉道:“这是他巅峰时的作品,被我发现后,觉得这东西有可能成为祸害,便要了来,本打算销毁的,却碍于着实难得,才一直收藏在手边至今,这张字帖是用旧唐时的竹帘上的夹纱做头道纸,再收集烟草末起香,以火气将纸质逼脆,最后取大庙中的香灰和成糊,仿造古帖的臭味,这些技艺本身就是令人骇绝的巧智集思,更别提古帖上的字迹用笔遒劲险峻,端方竖直银钩铁画,无论怎么看,都足以乱真,只余一处破绽,想必你也看出来,便是那印章形制与唐朝风格迥异!而他所有书画类作品都会在印章上留下破绽,正是为了防止流失出去后人难辨真伪。”
原来如此,难怪闻不出味道。李虎丘恍然大悟同时不禁皱眉道:“如果是这样,我担心瞒不过匡茂奇。”
第164章 仙丹,压堂,收学费
古玩行内有所谓:知真方能识伪,匡茂奇在古玩行内享有偌大声誉,与其文化功底深湛是分不开的。此人聪明绝顶,十四年前以优异成绩毕业于燕大国学历史考古专业。入行十几年从未打眼。说此人了得却有一个缘由,古玩行里有句话叫样样行不如一样精,说的是赏鉴古玩的学问博大精深,人力有时尽,学问再大眼力再了得也不能面面俱到,不如精专一项,反而容易在一行出头。这是至理名言,却不适用于匡茂奇。作为故宫博物院杂项组的首席大拿,他通天文晓地理,杂学经史博古通今,当真是惊才艳艳。由于所学杂且精,他不仅在书画鉴赏方面造诣高深,同时在金银铜器,古瓷青花,木器漆器的十几方面都堪称权威级人物。想骗过这样的人,即便是没有丝毫破绽都未必能成功,更何况马三爷出手必留破绽?
梁思汉含笑道:“你担心他留下的破绽瞒不过匡茂奇?”
李虎丘点头,见梁思汉神色间颇有成竹之意,猜想他也许有办法,忙问道:“先生可以让马三爷不留破绽?”
梁思汉摇头道:“他这个人在原则问题上永远不会让步,那是他坚守五十年的道,别说我做不到让他不留破绽,便是他师父活转了从棺材里爬出来都做不到。”见李虎丘面露失望之色,微微一笑道:“他虽然会留破绽,我却会补破绽,我只是补好他留下的破绽,这伪却并非我造的。”李虎丘闻言大喜,想不到老先生还有这一手,忙道:“这是自然,这伪是我造的,用完我负责一把火烧了,这就齐活了,咱们这就去拜见马三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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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朝贵昨夜也喝醉了,回八一大院的将军楼睡了一夜,第二天中午才回家。回家时正遇上萧落雁送三位好姐妹出来。后者见老爸回家了,只好取消了本来的打算,将三个姐妹送上车,又特别对马春暖交代了多宝楼的地址。
屋子里只有父女二人。父亲准备开诚布公谈一次,女儿准备顽抗到底将爱情进行到底。
萧朝贵:“那小子昨天在这住的?”
萧落雁:“嗯。又补充一句:他睡客厅,我们四个睡我的房间。”
萧朝贵指了指沙发下的垃圾桶,那里边是昨夜留到现在的垃圾。萧落雁顿时霞飞双颊,囧的不知所措。暗道一声要坏事,早晨起来光顾着闹了,忘记收拾垃圾,还以为那个笨蛋能想到买早点就该能想到收拾垃圾呢。垃圾桶里有两个套套,超薄的。
“多大的人了,还玩气球。”萧落雁登时被雷的外焦里嫩。猛然醒悟这是老爸有意说的,让自己不会太尴尬。但这句话显然效果不会太大。萧落雁头快低到胸口了,用力晃晃头发,抬头看老爸,欲言又止。
萧朝贵将垃圾桶里的塑料袋子拿起来系上袋口,避免女儿继续尴尬。
萧落雁忽然泪流满面,扑到父亲怀里。此时此刻除了一句爸爸什么也叫不出来。萧朝贵等女儿哭够,轻轻拍拍她后背,抓着她的肩头把她摆在面前。道:“自从你妈妈离开咱们,十一年了,这是你第一次在爸爸面前掉眼泪,从小你就是那么优秀,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从来不让爸爸操心,现在你长大了,开始面对一些只有长大了才会面对的问题,当昨天那小子在众人面前说喜欢你的时候,当你极力掩饰害羞欣喜的情感时,爸爸曾一度以为自己将要失去你了,所以,即便是你爷爷都明确表态不干涉你的情感自由时,爸爸还是把那小子叫到一边单独问了几句话。”
萧落雁止了哭泣,瞪大眼睛,有点担忧却怕父亲看出来伤心,故意哼了一声,道:“他想偷走您最珍贵的宝贝,您问他几句话还不应该吗?要我说,您当时就该打他一顿才出气。”
萧朝贵微微一笑,轻抚女儿脸颊,擦去那里的泪花,道:“小傻瓜,当爸爸成什么人了?真打他一顿你又该问我怎么那么狠心了?你知道我问了他什么问题吗?”萧落雁点点头。萧朝贵便把当时的情形复述了一遍,只略过最后一个问题不提。却是因为昨夜受了萧老将军的嘱托,老首长没有明确表态,李虎丘是他的孙子这件事跟谁也不能讲。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天长地久只有通过时间才能论证,我只知道现在她喜欢我,而我也喜欢她,我们在一起只有欢乐,她喜欢……,至于她不会做家务,谁规定了一定要女孩子做家务?……这个问题根本不是问题。萧落雁听父亲讲到李虎丘说的这段话时,终于再次流泪,这次却是欢喜的泪。“那个大傻瓜,他就是这么说的吗?”
萧朝贵点点头,道:“去吧,做你喜欢的事情,那小子……爸爸同意你们交往了。”说罢,起身往自己房间走去,到门口临时想起一句话,回头看着正打算消灭“证据”的女儿,道:“要学会保护好自己。”萧落雁连忙慌乱的应了声知道了,逃也似的跑出了屋子。
※※※
萧老将军寿诞后,李虎丘胆大包天的举动已经名扬京师纨绔圈。当众跟何问鱼手拉手,窃窃私语;然后当众对萧老将军说我喜欢你的孙女;还当众拒绝跟谢抚云和马春暖握手,后者二人却没有生气;各种传言长了翅膀似的飞快传播,只一天的时间,便被传的玄玄乎乎。甚至在升级版的传言里,高雨泽和乔云飞还成了反派倒霉蛋儿,被李虎丘玩弄于鼓掌中,最后乘兴而来铩羽而归。
“他是谁?”
“李虎丘。”
“李虎丘是谁?”
“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提问之人摇头做高深状,“李虎丘绝对不止是李虎丘。”结果被回答问题的乔云飞恼火的一拳打在门牙上。后者收回拳头骂道:“你他妈肯定就是你!”转脸对高雨泽道:“太他娘的可气了,当时你就多余拦着我,先踹丫一顿,再告诉丫跟咱们抢风头就是这个下场!”
高雨泽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门牙被打落的那位仁兄,冷笑一声,道:“你什么时候品味降低到这种傻x的层次上了?打他一顿不过让他皮肉受苦,咱们面子上就好过了?再说你没看见马春暖对那小子的态度吗?不打听明白人家的背景,能随便动手吗?你忘了上次咱们追马春暖,被楚烈掰断胳膊的事儿了?”
乔云飞眼中闪过恨意,咬牙道:“哪能忘!我早晚跟那孙子没完,等再过几年他爷爷的影响力再小一些的,迟早我要把这个过节找回来。”
高雨泽皱眉道:“你瞎打什么岔呀,谁跟你说找楚烈算账的事儿了?我跟你说的是那个李虎丘的事情,我的意思是咱们先摸清了他的底细,再收拾他,避免再遇上那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