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就是卢思雅建立的小团队，专门来用恢复粉碎文件的。她们都是穷人出身，绝大多数是农村来的，会计中专毕业，读了10几年的书，除了一个会计证之外一无所有。因为会计考试通过容易，有会计证的实在是太多了，社会消耗不完，很难找到工作。于是卢思雅提出用每个月1500块钱底薪雇佣她们的时候，虽然说明了是一个很枯燥的工作，她们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更何况弄好了一页纸，她们还有额外的20块钱奖金（这钱当然是要平分的）。

“李老板！”一个皮肤微黑的妹子和李穆打招呼，“今天又有这么多啊？这么下去我们永远都干不完的。”她叫做姚文兰，名字很好听，不过是她自己改的，原来她的名字叫做姚招弟。因为比较机灵，所以被卢思雅指定做了小组长，“昨天一天我们黏好了24张，已经交给你了，今天又贴好了4张，都在这里，还有一大堆没有贴完呢。”

“不要紧，慢慢来，优先做新的。”李穆也没指望她们把所有的粉碎文件都还原出来。这就好像捞鱼一样，捞上来什么就是什么，李穆不在乎。顺手拿起她们今天贴好的四张文件看了看，觉得也没有什么重要的，顺手就放下了，“又是没用的东西。”李穆说。

“这个很有用啊，这个是财务报表，我已经做了分析了。”姚文兰说，“从这一分财务报表，结合富贵地产公司网站上公开发布的信息，可以分析出来，富贵地产最近的现金流情况不是很好，你看它的拆借多了很多，意味着它的资金成本上升了30%以上。”

“你的第一步结论是对的。”李穆对她刮目相看了，“不过那个现金流嘛，富贵地产没有出问题。”只不过是因为富贵地产要扩张所以借贷增多了而已，连带着整个公司的资金使用成本也都上升了，“你真的就从这四页里面就分析出来这么多问题？”李穆很是怀疑。你要说分析出来富贵地产资金使用成本上升了，这是有可能的，但是30%这个具体数字是怎么算出来的？那四页全都是现金流量表没错，可是不完整啊。

“从一个数字可以推断另一个数字啊。”姚文兰说，“我和姐妹们，把富贵地产历年来所有公布的贷款都算了一遍，再加上这几年富贵地产网站披露的财务报告，我们就算出这个数字来了。”

“富贵地产又不是上市公司，哪里有公布财务报告啊？”李穆没听明白。虽然说李富贵很想把富贵地产上市，不过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成功。在上一辈子，直到富贵地产破产之前，李富贵都念念不忘这个上市计划。要是富贵地产成功上市了的话，也许就不会破产了吧。话说李穆好像没听说过在国内上市的公司会破产的。

“有的，我在网上查到，富贵地产前年曾经公开集资，公开过一次财务报告。”姚文兰说，“我根据这一份现金流量表的各项数额，再对比那一次的财务报告，算出各项资金的大致比例，再加上这几年的贷款利率，算出来富贵地产的资金使用成本，上升了大约30%左右。李老板你放心，这些我们都是在下班时间做的，保证没有降低效率。”

“那一次的公开集资……嗯……怎么说呢。好吧，我们这么说吧，那一份财务报告是粉饰过的。”李穆说。其实不只是粉饰，那一份财务报告上面，根本没有一个字是真的，所有的数据都是假的，随意捏造出来的。用这么一份财务报告做基础，那根本就是南辕北辙，“以后不要做这么无聊的事情了。”李穆说，“好好的做你们现在的活吧。”太过积极进取的员工有时候也会让老板讨厌的，比如姚文兰这一种。

不过还是要适当的安抚她们，免得她们认为这是一个没有前途的工作，从而消极怠工，“不过你们这一次做得很好，等以后资料积累的够多了，我会再安排你们进行分析。到时候只要你们分析得好，我一定会给你们升职加人工的……这一次为了表彰你们，我给你们没人加100块钱的奖金，小姚，你拿200块。”一个恰当的奖金，不多，不会使她们的野心受到刺激，让他们主动地做更多工作。也不少，不会让她们觉得自己白白的忙了一天。

不过李穆似乎高估了这些小姑娘们的胃口，听到有100块钱奖金拿，她们都欢呼起来。特别是姚文兰，还冲了过来亲了李穆一口，“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李穆连忙挡住，可还是迟了一步，被亲到了，只好把姚文兰按住，对她说：“总之你赶紧去干活。”说完就赶紧后退两步，“没做完不要紧，尽你们的力去做，总之弄好一张a4纸就是40块钱，其他的纸张也按照面积来算，不要偷懒啊。”

“我们不会偷懒的。”姚文兰兴奋地说，“不过李老板，这么会不会太小题大作了呢？你不是富贵地产的股东吗？富贵地产的老板又是你父亲，如果你要看财务报告，应该可以看得到的吧？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的？”

“我是小股东，你知道小股东最担心的是什么吗？”李穆只好找了个理由，“就是担心大股东骗钱。我们要去查账，肯定是拿不到真实数据的，只好用这种办法了。”李穆十分的担心富贵地产的资金流量状况，当然不是现在的，而是两年之后的。富贵地产有正账、小金库、账外账，财务一片混乱，然后还有几十个上百个下属公司，也差不多是这样。

每年为了避税，又要调整账本，李穆怀疑就算是李富贵自己，都弄不清楚究竟富贵地产的财务状况怎么样。“我是小股东，我妈是小股东，我们已经整整五年没见过分红了。”李穆说。实际上来说，富贵地产从建立那一天起，就从来都没有分过红。李富贵把所有的利润，除了拿去享受的部分之外，都投入再生产当中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第二天(4)

“你们豪门恩怨真是……难道一点亲情都不讲的吗？”姚文兰有点没法子接受。

“要是不讲的话，我就和我爸翻脸了。”李穆说，“就是因为不想翻脸，顾念着亲情，所以我才想要进入富贵地产干活。谁知道我爸表面上不拒绝，实际上却让我做清洁工。好，这也没关系，清洁工就清洁工，我照样可以调查出来，富贵地产的利润究竟怎么样，我和我妈应该分的那一份究竟是多少。我们并不是真的要把钱拿回来，只是要弄清楚，究竟是多少。”

“原来是这样啊。”姚文兰说，“有时候太清楚了也未必是好事啊，清官难断家务事呢。”

“我现在有我自己的生意，”李穆说，“我妈那边更加不用说了，一大堆兄弟姐妹，要是钱银上面不清楚，会很麻烦的。如果光是我父亲也没所谓，可富贵地产是一个股份制公司，以后肯定会有很多其他的股东，甚至还可能会上市。我爸总不能克扣我和我妈的钱，用来补贴外人吧？要是我们不算清楚，总是忍不住会有这样的疑惑，到时候我们家里的感情就真的会受伤害了。”

“好吧，我会帮你的。”姚文兰说，“不过这事完了以后，你能不能继续雇佣我们啊？我们都有会计证的，干活也很勤快。虽然是没有什么实际的经验，不过做几个月，什么经验都有了。就算是……就算是……”姚文兰咬了咬牙，“就算是做假账，我们也一样能做！保证做得天衣无缝，税务局查不出来。”

“在我手下做事，从来都不用犯法。”李穆说，“我从来都不逃税或者漏税。”当然了，政策性的退税，李穆从来都是拿足的。很多时候会计之所以成为风险性很高，技术性要求更高的职位，主要就是因为避税，用的钱打入什么账目，需要什么样的发票，借了别人的钱，算入资本还是算入借款，借给别人钱，算不算入投资，还有什么样的钱可以放到往来帐，什么样的钱会被查，都要一清二楚。

缴税就好像是割肉一样，25%的所得税，17%的增值税，5%的营业税，真的全部缴齐，哪一个正常做生意的都受不了，这意味着，你进了货，就要按照货值交17%的增值税，卖了货，还要按照营业额交5%的营业岁（最低了，如果是东海龙宫这样的娱乐业，要交营业额的25%，老实交税的话基本什么都没得赚），然后回去一算利润，还要再交25%的所得税。

大家没有法子，只好尽力的隐瞒自己的营业额，少缴营业税。然后把成本拉高，少缴所得税。但是增值税是跑不掉的，上家要抵消自家的增值税，肯定不肯偷偷的把货卖给你。所以到了2012年，国家财政因为土地调控，卖地收入大减，就开始推行营业税改增值税了，虽然表面上是减负，实际上是拓宽税源，因为增值税很难逃。

主持逃税的财务一旦被抓了，熬不住被警察审出问题来，老板也就完了。所以老板宁愿找些信得过的亲戚，也不愿意找真有能力的人。可是能力不够，这么复杂的财务关系，就更加乱成一团了。李穆没有这方面的需求，财务的压力就减轻了很多，但是薪水和受看重的程度，当然也差了不少。

“以后等这边忙完了，我一定会继续用你们的。”李穆随口发些不值钱的许诺，不说富贵地产，就是绿宝地产，那么多的分支机构，也需要很多很多的会计，到时候优先考虑自己人也没什么。“总之你们安心干活，前途是远大的，未来是光明的。”李穆自己想一想，也觉得整天拼一模一样的纸条，是一件非常枯燥无聊的工作，要是没有一点激励，肯定谁都做不下去。“特别是小姚，你好好干啊！”

姚文兰今年中专刚毕业，入学又比较早，现在才17岁，李穆能够名正言顺的叫她小姚，别的不说，就冲着这一点，李穆也得把她留下来啊。李穆已经满18岁了，本来想着生日那天好好庆祝庆祝，结果那一阵子事情太多，忙得自己都忘了。还是艾莉丝给李穆买了个小蛋糕，还给李穆做了咬，总算是留下了一点18岁生日成年的回忆，不至于让这个生日完全没有意义。

给那帮小姑娘画了大饼之后，李穆回到了富贵地产的总部，倒完垃圾就要开始洗厕所了。用来通厕所的硫酸还剩下一点，李穆觉得有些可惜，于是兑到很稀，然后拿去洗马桶。还真是好用啊，不论什么污迹，只要倒下去一点，就能够洗得很干净。就是洗的时候要穿上全套的装备，穿上大围裙，戴上手套，再戴着护目镜和口罩，总觉得有点像变态。

有了硫酸的帮助，李穆很快就把几个厕所都洗得干干净净，看来以后不如买多一点硫酸，专门用来洗厕所。也不知道硫酸是不是管制物资，好不好买。想来就算是管制的物品，应该也不会管制得很严吧，每一个中学都有的东西。说干就干，打了几个电话一打听，原来硫酸还真的是管制物资，需要介绍信和公安局的批条才能买。李穆需要的数量不大，品质也不用太好，要弄到批条应该不难。

订购到了浓硫酸，手头就没什么事做了，李穆总算能够回办公室喘口气等着吃中午饭了。这时候杂务科剩下的几个人，看到李穆进来了，虽然没有围上来，可是眼角余光忍不住锁定了他。李穆刚刚坐下，就有一个大姐凑上来说：“小李啊，今天是你第二天来上班，有没有什么不习惯的啊？”说着还顺手给李穆倒了一杯茶，又问李穆，“要不要吃点饼干啊？”

“不用了。”李穆摆手拒绝，“我觉得挺好的，没什么问题。”

“那个……小李啊，”那位大姐小心翼翼的说，“你对现在的工作有没有什么问题？你现在的工作是田副分的，我早就和他说了，要一个人做这么多的活，根本就不合理。早上倒垃圾，下午扫地，那是最多了。洗厕所应该找别人干才对。可是那个田副，就是一味的说要锻炼新人，锻炼他个挤吧！”替李穆发完牢骚，大姐又小心翼翼的看了李穆一眼。

另外一个大哥就凑上来说：“是啊是啊，我也这么觉得。本来倒垃圾，都是他们自己把垃圾拿出来集中，然后我们的人拿到楼下就行了。现在却要小李一间房一间房去收，太不合理了。还有厕所，我们公司别的什么都不多，就是厕所多，哪里有叫小李一个人去洗的道理。大家说是不是啊？”

“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关系，做多点活也有利于认识多点同事。”李穆说。

“小李你真是勤快啊！”大哥大姐一起夸奖李穆，然后小心翼翼的问，“小李啊，我看郭总后来叫你去办公室了，有没有说什么啊？”那个大姐还进一步的缩小了范围：“我们杂务科虽然小，事情可不少，要是没个带头的，还真是不行。小李你有没有听说郭总想提拔谁当杂务科的科长和副科长啊？”大哥被大姐抢了先，也只好问那个比较忌讳的问题，“郭总是不是想要小李你当科长？”

“应该不是吧。”李穆说。不过这也没准，主要看这事李富贵怎么想。要是李富贵点头，郭元荣就敢直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李穆。反正李富贵还是要靠他来处理人事，实际权力一点都不会变。“你们想要当科长？”李穆对她们开门见山，“这事我可不好说啊。郭总找我不过是了解了解情况，昨天你们也都看见了，田副和张科拿了说是一张人事部门的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来，后来我去问了，人事部根本没出过这么一张东西，是他们伪造的。郭总来找我，就是问这个事。”

“哦，原来是这样啊。”大哥大姐两个都恍然大悟。

“我看这一次，一定是郭大姐当科长了。”又有人说。“也不一定，说不定是杜大哥呢。”就有人唱反调了。“都好都好，反正是自己人当的话，起码没有以前那么苦。田副在的时候啊，连我们8块钱的午餐费都要贪。”还有人在合稀泥。不过路线斗争是最残酷的，很快两边就干得不可开交了，“我觉得吧，还是郭大姐干科长比较好，别的不说，我们科里面，郭大姐年纪最大，工龄最长。”有的说：“可是杜大哥这工龄也不断啊，而且杜大哥和行政部上上下下的关系都比较好。”

不一会儿，火药味就渐渐的浓了起来，就好像在争夺什么重要职务一样。这个说：“郭大姐虽然不错，但是郭大姐性格比较软啊，面对着行政部的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们杂务科争取权益。”那个说：“杜大哥唱歌倒是一把好手，可是说到我们杂务科的业务，杜大哥可就不太在行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第二天(5)

就连郭大姐和杜大哥，就是向着李穆发问那两个，一开始还笑吟吟的装作置身事外状，但是随着讨论的深入，他们两个也忍不住赤膊上阵了。杜大哥先说了：“哎，我先声明啊，本来呢，这事我是不想说话的，科长不科长，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两样。不过有一件事我要声明，我从来都没有搞过什么贪污腐败的事！刚才我听见有人说我管建材的时候钢材无故失踪，对此我不得不澄清一下，钢材会腐蚀，然后重量就减轻了，这完全是自然现象。”

郭大姐也说：“有的人说我性格软，可是我从来都没有放弃自己和朋友们的利益，就算是昨天田副贪污了我们的午饭钱，我也逼着他给我们买了苹果吃啊。”就有人哄笑说：“那些烂苹果，给两块钱一斤都给多了，还只有八个，我们办公室一人一个都不够！”李穆倒是不知道苹果的事情，原来还是被排斥了啊。

他们说着说着，火药味越来越重，李穆观察了一下，发觉现在办公室八个人，倒是分成了十几派，有杜大哥派的，有郭大姐派的，还有中立派的，以及中立偏杜大哥派的，中立偏郭大姐派的，还有立场偏激明粉实黑的，阴阳怪气明黑实粉的，做卧底的，倒戈的，每个人都身兼几派立场。

这时候郭元荣又走了进来，杂务科几个人立即站了起来说：“郭总好！”还有人去搬椅子说：“郭总坐。”有的人就给郭元荣倒茶说：“郭总来喝杯茶顺口气，这是正宗的印度大吉岭红茶。”郭大姐和杜大哥贴的最近，一个说：“郭总，这么巧啊，上次我给您换的那个节能灯还好吧？没有坏吧？”一个说：“郭总最近工作忙吗？什么时候再去钓鱼？”

“节能灯很好，最近没空钓鱼。”郭元荣挥挥手让他们坐下，“现在我过来宣布一件事情。小文，小狐，你们两个过来一下。”然后文姿和狐大壮就各自抱着一个大纸箱走了进来，怎么回事啊，他她们也被开除了？李穆忍不住想。“现在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文姿，这位是狐大壮，她们是你们的新同事。”郭元荣说，“杂务科虽然小，也不可以没有头脑。经过公司班子研究决定，任命狐大壮为杂务科科长，任命文姿为杂务科副科长。好了，就是这样，李穆你给两位新领导介绍一下杂务科的工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