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杯内的水因着手机的重量渗出杯口,滑落在茶几上晕湿了一片。
“怎么?觉得生气了?接不到苏暖的电话心里空落落的?”林盛夏却是丝毫不害怕此时依旧维持着沉默的顾泽恺,她知道这个男人有好几个手机,就算是泡了这个也不会耽误工作。
就算是任性的发着脾气,她也还保有最后的理智。
顾泽恺高大的身形伫立在原地,还未经过打理的额前黑发将深邃瞳孔中一瞬的错愕给遮挡住,额头上的青筋跳动了几下,最终归于平静。
片刻,却见他抽出桌上的纸抽将凉杯内渗出的水给擦干净,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面色深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只不过林盛夏却是不害怕的,她只是安静的将自己削瘦的身形落座在柔软的沙发内,轻抚着沙发的扶手,手心里似乎还带着昨夜他眼泪熨烫的温度。
不过一夜,又被苏暖的电话打回到原形。
这一次林盛夏却不愿意捏着性子过日子,她本来就没有求着顾泽恺不要离婚,反而因着小黄豆的关系不愿意放手的人是他。
既然如此不管自己表现的在怎么任性,在怎么无理取闹,都是他自己愿意承受的!
就像是这场自己强求来的婚姻,她捏着性子浪费了五年的时光在一个不愿意为自己付出的人身上,她不喊苦不喊累,咬着牙自己挺着,也是她自己愿意承受的!
现如今,他们两个人不过是调换了一下位置,若是顾泽恺忍受不了她现如今的改变,那大可以离婚,她也不会去挽留。
“其实,这才是原本的你对不对?”突然,顾泽恺出了声,他健硕的身形倏然的逼近着,浓烈的男性气息让原本放松的林盛夏神经倏然绷紧。
没有了这个男人身上一贯的烟味,林盛夏还真的有些不太习惯。
“开心的时候会笑,生气的时候会任性的发脾气,觉得难过了想要找肩膀倚靠,不会永远都只是一副冷静骄傲的模样。”
顾泽恺过于深邃的眸子与林盛夏的相互对视着,后者蹙眉很快别开自己的眼神,不肯与他有眼神的接触,男人却好脾气的用着干净的抽纸擦拭着她被水沾湿的指尖,粗粝的指腹趁机摩挲着她的手背。
林盛夏清润的眸子里闪烁着什么,明明灭灭的,很快却又归为沉寂。
“盛夏,我已经开始好奇,以前的你,到底是什么样子?”顾泽恺的黑眸内透着极为认真的光芒,而林盛夏的心头却在听到‘盛夏’二字时微微一颤。
这跟他叫着自己顾太太时的感觉不同,如果说顾太太这个称谓是旖旎的,那么盛夏二字却是郑重的。
郑重到,林盛夏真的以为这个男人已经将自己放在了心上。
摇了摇头将这个愚蠢的想法驱逐出自己的大脑,林盛夏的面容带着淡淡的冰冷,如凝脂般的雪白肌肤没什么血色,怀孕期间她停止了所有的用药,前期也没有得到好好的照顾。
在边境那次几乎可以算的上是元气大伤,在加上后来经历的丧父之痛,更是调养了好久都没有调养回来。
林盛夏只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空壳子,内里的实质早已经被掏空。
“以前的我就是这个样子,不懂得讨好别人,惹人生厌。”林盛夏淡然的开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从容,身子端正的靠在沙发椅背上,将手从顾泽恺的手心里抽了出来,却不经意间碰触到他结实手腕处的硬实环扣。
像是察觉到她眼底的疑惑,顾泽恺将自己的衬衫袖口给解开,将里面硬实的东西露了出来。
“这是戒烟手环,从欧美特别定制的,我知道你素来不喜欢烟味,在加上小黄豆的关系,所以想要戒烟。”桌上的水晶烟灰缸其实还没有收起来,里面还残留着半根没抽完的香烟,顾泽恺一边说着一边将眼角的余光落在上面,只是很快便收敛了心思,薄唇微勾。
转手又将那个被水泡了的手机从凉杯内拿了出来,刚才顾太太将手机扔进水里的时候在他的心里其实并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庆幸今天自己带着的并不是那部偷-拍过她照片的那部,若是那部手机进了水,恐怕自己真的会心疼死的。
林盛夏闻言有些吃惊,毕竟结婚五年来顾泽恺的烟瘾到底有多大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碰到棘手问题时这个男人甚至可以默不吭声的抽掉一盒的烟,恺夏集团体检的时候她每年都会强迫顾泽恺去,头两年两人关系还不好的时候顾泽恺不屑一顾,而后几年他总算是愿意老老实实的去体检,林盛夏心里多少也舒服了些。
毕竟抽烟不是个好习惯,除了能够带来短暂的放松愉悦感她实在不能够理解为何有这么多男人偏偏喜欢将尼古丁吸进肺内。
当初她想过多少种办法想要让顾泽恺戒烟,最后甚至会偷偷的将他烟盒内的烟都换成电子香烟,也没能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
没想到,小黄豆的到来却让她多年的期盼成了真。
林盛夏说不出自己是开心还是难过,开心的是顾泽恺对小黄豆的重视,难过的却也是这个原因,她分不清楚顾泽恺现如今对她的容忍到底是为着小黄豆的存在,还是其他的原因。
正沉思着,顾泽恺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匆忙站起身来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片刻之后苦着一张脸端着颜色早已经鲜艳的水果走了出来。
苹果因为放的时间太长表面已经有了暗黄色,切好的香蕉看起来也不新鲜了,顾泽恺生平切的第一次水果,终究还是以失败告终。
“顾泽恺,你在家从来不做家务事也就罢了,连个水果都能削成这样?”淡定如林盛夏,在看到果盘内水果的惨状时,都忍不住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结婚这五年,她是不是真的太惯着他了?
顾泽恺假装没有听到林盛夏的话,沉默了片刻之后脚踩着垃圾桶将水果通通倒入到里面,旋即又转身进到厨房里面,手中拿着苹果和水果刀走了出来。
“你教我。”简单的三个字从不可一世的前顾氏集团总裁的口中说出来显得尤为让人震惊,林盛夏看了眼顾泽恺认真的表情,又看了一眼他手中透着香气的青苹果,突然觉得因着怀孕而难受的胃,有了种渴食的冲动。
沉默的将苹果和水果刀接了过来,锋利刀刃透着银芒令顾泽恺的心陡然一惊,很快他又后悔让林盛夏拿水果刀了,万一要是一个不小心割伤了自己——
却见林盛夏慢慢悠悠的削起了苹果皮,锋利的刀尖沿着青苹果的顶部滑动着,轻而易举的将皮与果肉分离开来,薄薄的一层与顾泽恺之前端出来的行程鲜明对比,他所谓的切块在自己看来就和粗萝卜丝差不多,若是被旁人看了去真的得笑掉了大牙!
青苹果散发着一种清新甘甜的香氛,惹得林盛夏口中酸酸的,而这种感觉却恰到好处的将之前孕吐的干呕感给消弭的干净。
苹果皮没有断,连着长长的一串薄薄的一片一直落在了茶几上,而林盛夏却没有看到顾泽恺嘴角淡淡的薄笑,看着她一瞬不瞬盯着青苹果的样子,他也只能够用这样的办法转移到她的不舒服。
刚才她说话时,手指无意识的落在胸口处,顾泽恺立马注意到了她的动作。
阳光晴好,从宽大落地玻璃窗倾洒进来,落在两个人的身上,糖糖睡了个回笼觉从房间里懒洋洋的走了出来,啪的一声重重坐在沙发上。
见林盛夏的手里有削好的苹果,想也没想的就伸出手用着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她。
“妈妈,我想吃苹果!”糖糖双手合十抵在下巴处做着哀求状,顾泽恺刚想要开口提醒这青苹果是酸口的,而女儿最讨厌吃的就是酸的东西,可林盛夏一个淡淡的眼神瞥了过来,顾泽恺顿时住了口。
“糖糖真的要吃么?可不是我逼你的!”林盛夏难得的在心里涌起想要恶作剧的冲动,将削好的清新香甜的青苹果递给女儿。
糖糖果不其然毫不犹豫的用着那几颗有了虫蛀的牙咬了下去,兴高采烈的咀嚼着,不过才三秒钟的时间糖糖哗啦一下全都吐到了垃圾桶里,酸酸的味道刺激了蛀牙,一阵阵的发疼!
只见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爸爸,妈妈欺负我!妈妈欺负我!”黑黑的蛀牙露在外面,却不知道林盛夏与顾泽恺在听到她可怜的哭诉时,忍不住的笑出声来。
“糖糖,现在妈妈可是家里最大的,你不是一直想要小妹妹么?妈妈的肚子里装着糖糖的小妹妹,所以就算是受了欺负也要像是爸爸这样的忍耐,听懂了么?”
顾泽恺一边笑着一边将糖糖揽入到怀中,让她小小的身体坐在自己结实的大腿上,一边说着一边还指着林盛夏平坦的小腹。
糖糖的哭声戛然而止,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的瞪大,妈妈怀了小妹妹?
妈妈怀了小妹妹?
五岁的糖糖刺溜一下从顾泽恺的大腿上跳了下来,兴奋的跑到林盛夏的身旁,在看到滚落在地毯上的青苹果时还嫌恶的呸呸嘴,伸出小手来小心翼翼的抚摸着林盛夏的肚子。
“妈妈,我现在跟小宝宝说话小宝宝能听到么?”糖糖昂高了头,像是怕吓到小宝宝似的,轻声轻语的说着。
她了片持。林盛夏黑沉沉的瞳孔溢出笑来,还没来得及回答糖糖的问题,糖糖就一脸欣喜的望着她瞪大了眼睛。
“妈妈,我感觉小宝宝动了!她动了!”糖糖尖叫着跑回到顾泽恺的怀里,眼睛还偷偷的落在林盛夏的身上。
虽然不想要打击糖糖,但是她刚才感受到的所谓小宝宝动了的感觉不过是她呼吸时带动出的颤动感,更何况医生说过要到四个多月近五个月的时候才能够偶尔感觉宝宝的胎动。
顾泽恺听到糖糖的声音,也忍不住的明亮的沉黑的眼眸,就连一贯的漠然都不见了。
“我,我也想要摸一摸——”压抑着的激动,令林盛夏到了唇边的拒绝话语打了个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