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触碰, 明苏只觉她与郑宓近了些。
这些日子来, 她想起郑宓, 多少是有些生疏的, 便如方才,她进了这座宫室,看到郑宓, 总觉她们隔得有些远。
她们有许多日子不见了,过往一年虽偶有碰面,可那时候, 她不知道她就是她找寻多年的人。相见不相识, 就不能算是相见。
故而今次,她们也算是久别重逢, 终于能坐下来, 好好地叙一叙旧了。
“明苏。”郑宓唤她的名字,眼中透着些好笑,可她眼底的光芒却又那般温和。
明苏方才觉得亲近了些,被她这样一望, 又觉拘谨了, 她讷讷道:“你一直觉得我傻气吧。”这一年里, 阿宓每每见她, 看着她相见不相识,将她当做另一个人, 大抵都觉她傻气。
她这样一想, 便低落得厉害, 可她不知怎么,又不愿在郑宓面前示弱,于是说罢,她又笑了笑,道:“也不打紧,我们一起长大,我什么样,你都见过。”
她笑意有些孤独,看得郑宓的心紧了紧,她问:“你怎么了?你是不是不高兴?”
明苏是不高兴,她其实很烦闷,心头像憋着什么,做什么都不痛快,可看到郑宓,这些烦闷好似减轻了些。明苏发觉,她很喜欢看郑宓,不论是她从前的模样,还是如今的面容,只要知道她是郑宓,她就很喜欢看,怎么都看不厌。
她诚实地点了点头。
郑宓正色了些,关切道:“可是有什么不顺?”
也不是什么不顺。明苏只是对如今的处境很茫然,听到中书令那般识趣,可她并没什么高兴的感觉,反倒有种无处着落的烦躁。
她来此,其实是想与阿宓说一说的,阿宓最懂如何帮她纾解烦闷了,她随口说上一句,都能使她开心起来。明苏便想好生与阿宓说道说道,可不知怎么,阿宓真的发问了,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过了好半晌,她方问了一句:“你为何不来看我?”
原来是为这个。郑宓道:“我想你正忙着,便在此等着你,待你忙过了,便会来寻我。”
明苏听到这句,并不觉得释怀,反而越发地较真起来:“我再是忙碌,也要用膳,歇息,也总有闲暇的时候,你为何不来寻我?你是不是不想见我?”
“殿下?”郑宓显出惊讶之色,“你为何会这样想?我怎会不想见你?”
明苏闻言,顿时心一沉,有些抽离地想,阿宓会否以为她无理取闹,以为她孩子气,不堪重托。于是她当即道:“我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因说得太快,她的语气有些冷硬,衬得郑宓的惊讶与反问似是自作多情一般。但郑宓并不恼,也未显出尴尬之色,温声问道:“殿下用过晚膳不曾?”
她话题转得太快,明苏只点了点头:“用过了。”
郑宓便道:“殿下若不嫌弃,明日起,我为殿下烹制晚膳,给你送到垂拱殿去。”
这样,她们便每日都能相见了。明苏顿时便眉开眼笑,打心眼儿里高兴了:“好,那你早些来,最迟不能迟过酉时。”
郑宓见她这样容易便哄好了,只觉得想待她更好些,最好能掏心掏肺的,把什么都给她:“殿下想吃什么,也可以告诉我。”
明苏连忙点头。
这样一哄,明苏开朗了许多。时候已不大早了,桌上的蜡烛积了灯芯,有些暗了。郑宓取了剪子,剪了一段,火苗便往上窜,殿中便是一亮。
昏黄的烛光映着二人的面容,明苏看着郑宓,心中的柔情积得满满的,她想到什么,说道:“你给我讲讲,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吧。”
她说的是三皇子被捉后,宫里宫外消息不通的那些时日。那一段时日并不太久,但也有将近半月。
郑宓回忆了一番,方道:“三皇子下狱不久,淑妃娘娘便被陛下派人看押禁足了。我见此,担心三皇子之事在你身上重演,便欲派人出宫示警,但那时,我的宫人已出不得宫门了。”
“在你命苏都传话,说你能照看好自己,要我做想做的事时,我便猜到母妃会被陛下用来牵制与我 。”明苏说道,“三皇兄入狱后,我寻思迟早会轮到我,便想不能坐以待毙。但我在朝中之势并不足以撼动皇位,且我手中无兵,仔细算来,竟不足三成把握。”
“于是你便盯上了京防?”郑宓问道。
明苏点了点头:“刘将军节制京防五年,军营里的兵大多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只因三皇子五皇子渗透了几名将领,陛下便将他撸了,让他赋闲在家,我不信他毫无怨言。”
“你是如何说服他的?”郑宓又问。
原本是想听她说说在宫中是如何布置的,结果三言两语间,就变成了听明苏在宫外是如何行事的。明苏也未瞒着,全部说了出来:“要游说一个本就心存不甘之人不难,尤其是,陛下刻薄寡恩是满朝皆知之事,刘将军此次失了圣心,将来多半再无机会重得圣心,再掌一军了。故而,我许诺事成之后,与他荣耀。起初他还迟疑,登门两三回后,他便松动了。尤其是,五皇兄那段时日里什么都不敢做,恭恭谨谨地等着太子之位落到他头上。”
“他如此怕事乖顺,即便刘将军想投靠他,只怕他也会惧于接纳。如此多方斟酌,刘将军便向我称臣了。有了他,我便有了七成把握得到京防军。再加上顾入川为内应,江舟初到任威望不足,七成把握便增到了九层。而有了这支大军,只要能攻入京城,皇宫迟早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