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里奶气的殿下还有点凶,但也很好哄,郑宓再三保证了没看到,明苏便不与她置气了。
又过了两月,她的生辰将近,郑府打发人来,催她回家,明苏在她离宫前来寻她,满目不舍:“可惜不能在你生辰当日,与你一块吃碗长寿面。”
那时她的牙已长出来了,不影响说话了。郑宓也舍不得她,与她道:“我也不好总不回家,待过两个月,姑母寿辰,我再入宫来。”
明苏也没别的法子,一面叹息两月的辰光太过漫长,一面又很担忧,拦着她的衣角,与她说道:“我会想你的,你别忘了我,下回入宫来,还与我玩。”
她总担心郑宓嫌她岁数小,与她玩不到一块儿去。
郑宓自然答应了。
明苏这才宽慰一些,又从袖袋里摸出一只小小的檀木盒子递给她:“这个,是我贺你生辰的寿礼,也提前赠与你吧。”
郑宓接过,见明苏十分期待地望着她,便知她是想要她打开来看一看了。
小小的盒子,只掌心大小,郑宓也好奇得很,想里头会是什么,她原以为殿下满身书卷气,会赠她文房四宝一类的,可这盒子的尺寸,文房四宝是断断装不下的。
她的心被勾得痒痒的,好奇地打了开来,便见里头是一小小的扇坠,红绳编制,样式很精巧。郑宓出身太傅府,这样的东西自然不知有多少,可她一见明苏送给她的这一个,就很喜欢,拿在手里,端详许久。
扇坠编织成了如意结的样式,小小的一个,挂在团扇底下正好,也不会显得累赘。郑宓细细地看,目光被如意结底下的一颗莹白色的小珠子吸引了。
她摸了摸,珠子光滑且轻盈,似乎是某种玉石,却又从来没见过。
明苏开了口:“这枚扇坠是我亲手所制。”
郑宓一听就明白了,是因为她赠她的印鉴是亲手刻的,所以,明苏认为要亲手所制才能显诚意。她笑着福下身,道:“多谢殿下用心。”
明苏老沉地点了下头,脸都羞红了,口上却仍像个小大人似的,清晰道:“如意结是我编的,所用的红色丝线,是我请针线上的嬷嬷教我纺的。底下那珠子也是我亲手打磨,用的是、是我攒的乳牙,我自己长的。全部都是我亲力亲为。”
郑宓怎么都没想到这小小的珠子,是她用乳牙打磨的,很是意外。
明苏说完,就等着郑宓夸她了,郑宓如她所愿,好好地夸了她一顿,殿下的尾巴都要晃起来了,郑宓忽然道:“殿下换了这么多颗,却只给了臣女一颗?”
明苏那无形的尾巴瞬间蔫了下去,有些丧气地道:“其他的,都打磨坏了。”她仔细地把工序说了一遍,“要成这样一颗珠子,得先磨出形状,再将表面磨细,而后用活水冲洗,然后擦拭,还得上一层蜡。光是磨出形状,就弄坏了好几颗。不是我手笨,玉石师傅说,乳牙太小了,活计精细,才不易打磨。”
她起头丧气弄坏了好几颗,但说到后头,又神采奕奕的:“你喜欢就好了。”
郑宓看着她,突然拉起她的手,只见明苏一贯执笔的手上多了好几道深深的口子,指尖也红肿了。
那座阁楼掩映在草木之后,还与十多年一样,清净雅致。郑宓想起那时的情形,至今仍觉心疼,倒是明苏那小傻瓜,急忙地反过来安慰她,说一点也不疼。
就是从那一回起,她每年的生辰,明苏都会亲手做一件贺礼送给她。可惜那一件件贺礼,都在抄家时丢失了,那一枚金簪,恐怕此时,也已被明苏毁去了。
“娘娘,时候不早,各宫妃嫔都在前殿候着了。”云桑出声提醒道。
郑宓回过神,见淑妃也与她一般,看着那座阁楼,忽而猜想,大抵她是来看明苏幼时读书的地方的,于是笑道:“淑妃与本宫一同去吧。”
淑妃收回目光,福身道:“是。”
请安这事,大多枯燥无聊,将嫔妃们聚到一处,与皇后行个礼,接着,便是皇后问一问一些或得宠或亲近的妃嫔近日可好,再吩咐一番妃嫔们要时候好皇帝,争取早日为皇家诞下子嗣,而后便是饮些香茶,妃嫔间相互打打机锋,皇后适时打个圆场,直到太阳高升,这一日的请安便算完了,妃嫔们便可各自散去。
郑宓从前见过姑母如何行事,倒也算得心应手,只在妃嫔们离去后,在心里感叹了一声,每日如此,旁的倒没什么,只是挺费茶水的。
今日淑妃并未逗留,是与其他妃嫔一同离去的,倒是贤妃与德妃似有犹豫之意,不过也在相互对视一眼后,告退了。
打发走了众人,郑宓去了那座阁楼。
因是专与明苏读书所用,这座阁楼最大的好处便是清幽。
登上阁楼,推开朝着南面的那扇窗,便有清风拂入阁,窗外是一片翠绿,微风吹拂,便是一片绿涛,观之使人心旷神怡。
郑宓在书桌旁坐下了,桌上的文房四宝竟还一如从前的模样。郑宓看了一会儿,想起明苏曾经坐在这里,专注读书的模样,心缓缓地静了下来。
她想到昨日,明苏所言,她若有心与她联手,便使人往贞观殿递个话。
若是以往,她断不会迟疑,可如今她要做的,是一件忤逆凶险之事,一个不好便是万劫不复,若是与明苏站到同一阵营,倘使行差踏错,少不得连累到她。
郑宓最不能忍的,便是将明苏置于险境。
信国公主府正在行宴,宴后,明苏又留了几名心腹下来,继续欢饮。
满堂济济,皆是贵胄,明苏却有些心不在焉,她记挂着玄过那边的进展。
容城距京师不远,快马加鞭,一日也就到了,这时玄过应当刚到,刚着手去查。这回的线索很清晰,必能查出些眉目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