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孙玉成腹痛难忍,护国、将、军、府连夜请了城里的大夫进府,给孙玉成看病,可所有的大夫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中毒?无毒。
脉象?平稳。
什么都是好好的,就是腹痛难忍。
若说是吃坏了东西,那也得吃过什么才行,偏偏这孙公子什么都没吃,今天夜里也就喝了点酒,这几口黄汤,一泡尿早就没了,身上连酒味儿都早早的散了。
最后,实在没了法子,又是老、将、军掌心里的宝儿,只能由老、将、军亲自出马,去请了宫里的太医来府中看病。
这来回一折腾,便到了下半夜。
东宫。
“太子殿下!”孙南音在东宫门前的等着,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今天夜里,她是睡不着了。
想来也是,宫外出了这么多事,桩桩件件都与她有关,她哪里还能睡得着。
“你在这里做什么?”宋睿对她,没有半分心虚,挂着夫妻的名分,却比陌生人还不如,唯有在意才会心虚。
孙南音近前,“妾身今天夜里见到了不该见的事,思来想去还是要跟殿下说一说。”
明江面色陡变,快速侧过脸去看自家主子。
宋睿面无表情,缓步从幽暗走向她。
见状,孙南音心如鹿撞,想着他定然会心虚,然后与她说几句软话,毕竟他身为太子殿下,今日进了花楼,实在是有悖常伦,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定然会上奏皇帝。
训斥是免不了的,闹大了,他这个太子还得被文武百官弹劾,又或者落一身的诟病。
“本宫被父皇训斥,对你有什么好处?”宋睿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睨着她,“见过蠢的,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
孙南音面色骤变,“太子殿下自己做出这样见不得人的事情,还好意思这么说?现在,在外头豢养家奴的是您不是妾身,若是皇上知道,太子殿下在外面玩……女人,只怕不仅仅是训斥而已。”
“那又如何?”宋睿冷眼睨着她,“终究本宫是太子,你不过是个太子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本宫被废,你还指望着攀上哪根高枝?孙南音,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那都是你的事,但你若是要威胁本宫……”
宋睿顿了顿,低下头伏在她耳畔,音色冷戾,“本宫有的是办法,让你永远闭嘴!”
语罢,宋睿拂袖而去。
“宋睿!”孙南音厉喝。
明江当即行礼,“请太子妃慎言!”
除了皇上和皇后娘娘,谁敢直呼太子殿下名讳?此乃,大不敬!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孙南音望着他挺得笔直的背影,“山粉糊,花楼,大概只有她回来了,你才会这么紧张,也只有她,能让你不顾宫规森严,漏夜出宫。你怕见不到她,又怕旁人伤了她,在你心里,什么都没有那个贱人重要!”
包括,太子之尊!
以前,孙南音不明白,总觉得宫里的男人,最要紧的就是身份地位。太子之位,那是多少人红了眼撒了血,都得不到的位置。
可是宋睿让她彻底的明白了,有些人在意的,压根不是这名位。
若宋睿不是太子,那她孙南音还当什么狗屁太子妃?到时候牵连的,包括自己的母家,所以她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就算是死,她也得赖在这太子妃的位置上!
“孙南音,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了解本宫?”宋睿问。
孙南音红着眼,“妾身为太子生下皇长子,未得太子青眼,妾身认了,但妾身绝不允许,那个女人一回来,什么都不做,就白占便宜!做不了殿下的心上人,那妾身就要做殿下身边的人!”
听听,这话说得多漂亮。
“不知道的,还会以为你有多情深义重。”宋睿面色清冷,目光凉薄,“若不是为了护国、将、军、府,你根本不会嫁入东宫,说到底,只是各取所需罢了!明明就是利益,非要冠上情分,太虚伪也太可笑!”
孙南音呼吸一滞,“殿下这话太伤人,既然是合作,就该有合作的态度,您如此这般,还算是合作吗?分明是窝里反。”
“到底是谁在窝里反?”宋睿冷问。
孙南音想起了母家来请太医之事,“若不是太子殿下在花楼里动手,我家兄长也不至于伤重,若是皇上知道,家兄是因为与您在花楼里,为了姑娘而起争执,才受的重伤,不知作何感想?”
“你只管去说。”宋睿眯起危险的眸子,“若父皇不杀了孙玉成,都算本宫输!”
孙南音自是不信,“明明是殿下罔顾礼数……”
“孙玉成大不敬,理该杀无赦!”宋睿音色狠戾,“大、将、军教子无方,理该严惩。”
孙南音僵在原地,不敢置信的望着他。
“君是君,臣是臣,尊卑有别。若是你功高盖世,却也该记得,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宋睿字字诛心,“又或者,太子妃觉得,你护国、将、军、府的功勋,足以威压在皇权至上?”
敢应吗?
孙南音不敢,若是应声,便意味着谋逆犯上,那可比大不敬之罪,更严重更该死。
“管好自己的舌头,就是管住自己的脑袋!”宋睿拂袖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孙南音立在原地,气得浑身打颤,却是再也说不出半句强势的话,宋睿把话说得那么绝,她想做点什么威胁点什么,亦是底气不足。
明江疾步跟在宋睿身后,他知道,主子这是生气了,而且是生了大气,尤其是关系到了傅姑娘,主子所有的心思都活了起来,连最后的忍耐都已放弃。
“主子?”明江低唤,“您不能意气用事,主子……主子……”
宋睿进了书房,似乎是觉得到了安全的领域,他支棱着胳膊抵在窗口,神情凝重的瞧着窗外的木槿树。
“主子?”明江皱了皱眉,主子这是……情绪太激动了?
冷风拂面,宋睿苦笑,“还以为,要去天涯海角找,谁知道……竟是回来了。”
“主子,其实您有没有想过,这一连串的事情似乎有些太过巧合?”明江是旁观者。
是以,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宋睿微微抬起头,今夜……无星无月。
“山粉铺子倒也罢了,可能是巧合,可是后来给咱们指路的那个老者,以及花楼里发生的事情,实在是……”明江抿唇,音色微颤,“孙公子重创,群医无策,奴才知道绝对不是因为,主子您的缘故,会不会是傅姑娘那三下软拳?”
眉睫微扬,宋睿深吸一口气,“是又如何?”
明江:“……”
其实傅子音已经告诉他了,时隔多年,早已物是人非,彼时不觉,如今想来是有些缘故在内的,这么多年了,她若是一直未有长进,倒不似靳月姑姑的女儿了。
“她原就出身不俗,若你只当她是寻常女子,那便是大错特错。”宋睿心如明镜,“她与我说得很清楚,来这儿是看看我,并且……是因为当年之事而气恼。”
明江骇然,“傅姑娘是回来报复的?”
此言一出,宋睿目色陡沉,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奴才失言!”明江慌忙行礼。
宋睿心知,明江所言不虚,傅子音不是来报复,但心头憋着一股怨气倒是真的,帝王无道,昏庸至此,几欲将功臣一家斩尽杀绝。
不管换谁是谁,心里都会不舒服。
昔年,先帝覆慕容氏。
当年,皇帝险覆傅氏。
皇室的所作所为,委实为人所不齿,不管是先帝还是当今圣上,都是一样的手段,一样的翻脸无情。
“当年,估计还发生了别的什么事,只是她没说,我便也不敢多问。”宋睿用了“不敢”二字。
明江愣怔了很久,当朝太子,大周储君,居然会对一个小丫头片子,用了“不敢”的字眼,足见其内心深处的在意之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