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并不在大牢内,靳月让狱卒帮着查看了登记在册的入狱名单,傅家的册子里的确没有管家的名字,搜寻了所有的牢房,都没看到管家的踪迹。
也就是说,在官军冲进傅家的时候,管家早就跑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傅云骁咬牙切齿,揉着生疼的腰,“没想到竟是出了家贼,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个该死的东西,最好别让逮着,否则我非撕了他不可!”
傅云杰轻哼,额角一片淤青,视线直勾勾的落在牢外的靳月身上,“这事怕是没那么简单吧?不过……老五,你这是什么意思,把管家抖落出来,不正是落实了咱们傅家的罪吗?你这是帮咱们,还是要害咱们?”
“我不想害谁,也不会害傅家,但我不保证出去之后,你这双眼珠子还会在你的眼眶里待着。”傅九卿语调平缓,幽幽的眸底却彻骨的寒,像是冬日里抚过面颊的寒风,似真的要剜掉傅云杰那双不安分的眼睛。
傅云杰讪讪的收了视线,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个乡野女子,生得有几分姿色罢了!
靳月站在牢房外,想起上次也是隔着栅栏,他用指尖挠着她的手掌心,便悄悄的将手藏在了袖子里,掩在身后,垂着眼低语,“现在怎么办?管家不见了。这事儿若是追查下去,还是会绕到傅家身上。”
分明是要为傅家洗脱罪责,谁知……反而证明了傅家有罪。
看出她的踌躇与犹豫,傅九卿眸色深深,“看着我。”
靳月乖乖的抬起眼,美丽的眸中漾开清晰的担虑,瞧着他苍白的容脸,迎上他诡冷的眸,心猛地漏跳半怕。
“你不去查,会有别人去查,到时候就真的是死路一条。”傅九卿低吐着冰凉的话语,“管家未必是真的丢了,当时君山已经让人堵住了所有出口,你问过他了吗?”
靳月一愣,“我、我还没来得及回去。”
“你先去找爹,他会告诉你关于管家的事情。”傅九卿忽的低头轻咳,浓密的睫毛瞬时垂下,掩去了眸底的凉意。单手蜷起掩唇,双肩轻轻抖动,瞧着好似不怎么舒服。
“你没事吧?”靳月上前,双手当即抓住了栅栏。
须臾,他心绪稍定,这才喘着粗气抬头望她,眼角带着咳嗽过后的微红,淡淡的开口,“你在担心我?”
靳月仲怔,俄而瞧了一眼牢中的其他人,耳根有些发烫,“你是我夫君,自然是、是……”
话没说完,她已经转身跑了。
傅九卿眸色阴鸷,扫一眼身后二人。
两人赶紧别开视线,权当什么都没看到,大牢里还秀恩爱的,真是病得不轻!
“少夫人,你怎么耳朵红了?”霜枝是在外头等着的,自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
“里面有点闷,闷的!”靳月搪塞。
霜枝愣愣的点头,现在这天气,是有点闷热。
对于管家的事儿,傅正柏是坚决不相信。
傅家的老管家,是陪着傅正柏一块长大的,走南闯北的相伴数十年,不可能存有二心。老管家是看着傅家一点点的做大,直至今时今日的地步,怎么可能亲手毁去?
除非老管家遇见了什么事,或者被人威胁。
“那老管家,除了傅家之外,还有什么去处吗?”靳月问。
傅正柏想了想,“在东街那头,他有个私宅。”
“好!”靳月掉头就走。
“靳月!”傅正柏忽然喊了声。
靳月慌忙顿住脚步,赶紧回来,“爹,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且不管你为何能自由行动,自己小心。”傅正柏心头虽有疑惑,但眼下救傅家才是重中之重,其他的问题,以后再追究也来得及。
“是!”靳月点头,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孙氏不解,“老爷,靳丰年当初因为误伤人命而下狱,靳月不是毫无办法吗?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求到咱们傅家。当时恰逢着老五病重,她不情不愿的嫁过来冲喜。可现在瞧着,她手眼通天,咱们都在牢里,她还能安然无恙,这里头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闭嘴!”傅正柏心内烦躁,黑着脸呵斥,“眼下是追究这个的时候吗?”
柳氏笑着搀着傅正柏坐下,“老爷,妾身觉得五少夫人是个有本事的。且不管她为何能在外头,眼下她为咱们傅家四处奔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个时候,咱们应该齐心协力的度过难关,有什么事,回头再说都来得及。”
傅正柏点头,这才面色稍缓。
孙氏哑口无言,只能缩着身子坐在一旁。
从大牢里出来,靳月便领着霜枝往外走,谁知刚走到府门口,便瞧见程南站在马车旁,冲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先回傅家,跟君山通个气,我很快就回来。”靳月吩咐。
霜枝想拦着,然则少夫人始终是少夫人,她一个丫鬟委实也不好去拦。看着马车渐行渐远,霜枝脊背发凉,若是被公子知道…… 最寻常的青布马车,构造简单,木质粗糙,帘布单薄,连座位都是硬邦邦的。风一吹,不知从哪儿飘出来的霉烂味,熏得宋宴的脸色,愈发黑沉可怖。
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燕王府小王爷,走哪不是左拥右护,用的皆是上等之物,哪里会坐这等平民百姓所用的马车。
但若非如此,靳月是不会上来的。
“小王爷!”她还是那样疏离。
这种疏离和以前是不一样的,以前的疏离是因为小心谨慎,因为心悦君兮,生怕行差踏错惹来他的烦厌。但是现在,仅仅只是恭敬,毕恭毕敬,与外头那些奴才没什么区别,顾及他的身份罢了! 并非,顾及他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