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他便领着太医、掌事、药童、小严子到了。
记册被一一呈给胤禛,不多时,胤禛便对完了这几日的记载。
果然,和佟丝若所言一模一样。
弘昀院子里的记册一分为三,一本是由弘昀院里的掌事和陈太医一起保管,用来记录弘昀院子里的来往人员,这本记册上详细到连几时几刻,逗留多久都有,断不可能造假。
剩下两本记册,则是药童记载的弘昀房内奴才的换班时间、房内情状等,这两本记册上每日每班都记载详尽,两本记册虽然时间上是错开的,但是却都能对上。
胤禛翻阅之后便知道,这样的三本记册绝不可能造假,即便佟氏有通天的本领能收买了药童,但是也没有本领能收买了陈太医去。
因为,除了胤禛自己之外,没人知道,陈太医是他的人。
胤禛看完了弘昀院内的三本记册,转而去看最后一本。
这最后剩下的一本,则是佟丝若院内的账册。
不过,胤禛在看完佟丝若的院内的账册之后,眉头几不可见地拧了一下。
倒不是因为他发现了佟丝若的账册有异,而是,他从未见过这么薄、这么“寒酸”的一本账册。
佟丝若入府几近四月,可是这账册上却是只记载了薄薄几页,除了她房内必要的添置之外,其他记载几乎是没有!
添置衣裳,居然只有一个月前的记载,而首饰珠宝,家具陈设,居然是从来都没有!除了德妃、乌拉那拉氏赏下的,这个佟氏居然没有再添过?
看到这里,胤禛不由得抬眼看向佟丝若。
他本以为佟氏是因为忙于防痘才这般素简,却没想到,她居然是从来没给自己添置过。
难道她竟是个节俭性子吗?不,不对,若是个节俭的性子,怎会用起纸来毫无节制?
胤禛很快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瞬间他的神色有些好看。
佟丝若本来就注意着胤禛,此刻看着胤禛对着她的账册看了半天没个动静,她便不由得有些疑问了。
毕竟,没人比她知道自己的账册有多干净了,胤禛怎么也不可能看出什么无中生有的东西吧?
她这样想着,却和胤禛的目光对上,只那一瞬间,佟丝若不知为何,居然从胤禛的眼神里看到了类似于嫌弃的感觉。
她还没品出来什么,胤禛已经移开了目光。
胤禛合上记册,目光扫过站在堂下的太医和药童三人。
“这三本记册,确实都是你们亲笔所写,事无巨细,无一错漏吗?”他心中已经有了定断,但是此刻却还是问向堂下几人,如此把话放在明面上审问,正是为了防止李氏和这个婢女还有狡辩的余地。
”回王爷的话,下官敢保证,这三本记册都是由下官和药童亲手记载,绝无错漏。“陈太医恭敬回道。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不过在听到陈太医这样回话的时候,李氏还是忍不住软了腿,身边的婢女连忙扶住她。
胤禛自然没有错过李氏的这番表现。
胤禛对着那跪着的婢女,道:“太医呈上的这本记册上,并无佟氏和管事私下见面的记录,纵然你们认为管事可能行事不轨,但陈太医是宫中多年的老太医,德高望重,岂会做有违本心之事?所以你说的佟格格和管事私下多次见面的事,实属污蔑!”
婢女惊惶失色:“许是,许是奴婢一时记错了,但奴婢真的不敢污蔑格格……”
胤禛却没想到,事到如今,这个婢女居然还能咬定着。
他严肃了神色,继续道:“若说时间是你记错了,那金锁呢?药童呈上的记册上,每日房中记录分明,这个金锁从未出现在二阿哥的房内,你又是如何找到这个金锁,并一口咬定和佟格格相关的呢?”
那婢女却是咬紧了双唇,哭着道:“奴婢,奴婢不知道,只是这个金锁确实是那时发现的,奴婢纵有通天的本领,也不敢说谎啊!”
站在一旁的李氏见状,眼里流露出了一股庆幸。
还好,这个婢女记得……
到了这种地步,佟丝若也明白了,这个婢女怕是有什么把柄在别人的手上,否则她怎么敢在和太医当面对质的时候,还咬定口风不放呢?她看向李氏,原先对李氏失去儿子的最后一点怜悯也消失了。
佟丝若能想到的,胤禛自然也是想到了,他生长于皇宫,又在朝当差,什么没见过?当即便想明白了内情。
这事,恐怕和李氏有莫大的干系,只是却不适合在众人面前审下去了。
“满口谎言,凭口瓷白!苏培盛,带下去细细审问!”
“王爷轻慢!”
见胤禛要带下这个婢女,佟丝若连忙开口。
“怎么了?”胤禛见是佟丝若开口,颇有些惊讶。
“王爷,之前妾身安排之时,曾经下令所有二阿哥院内贴身服侍过的奴才,在半个月内都不得轻易离开院子,为的是怕这些人若是身体强健,染了喜痘却还没当时发作,把喜痘带了出去。”
“如今这个婢女正是二阿哥的贴身奴婢,妾身担心……所以王爷若是要审问这个婢女,怕是要小心些了。”
正在此时,站立在一旁的陈太医也接话道:“王爷,格格所言有理,还请王爷当心。”
胤禛看着佟丝若关心的眼神,不觉心中一暖,道:“本王知道了。苏培盛,你去安排。”
“王爷,妾身,妾身实在误会……”此时,见事情落定,李氏终于跪倒在了胤禛面前,哭道。
“弘昀去了,妾身悲痛不已,恰逢这个奴才来禀报,一时气怒上头,才没能仔细查证,误会了佟妹妹,妾身并非存心呐……”李氏梨花带雨,十分惹人怜悯,但是在场众人心里如何不明白?
“来人,送侧福晋回院子。”到底是在众人面前,胤禛没有当场发落了李氏,只命人送她回去,算是给李氏留了一些颜面。
只是,胤禛虽然给李氏留了颜面,心里对李氏已经是大为失望了。
他看过记册才知,弘昀病后,李氏只去过两次,虽则弘昀患的是天花,要避开是人之常情,但是李氏这几日,却是连打发下人去问候弘昀的病情都没有,这让胤禛心里不由得冷笑起来,李氏作为生母,居然还没有佟氏这个只管防痘的人对弘昀上心!
再者,李氏明知道天花是极易传染的人,如今却大张旗鼓带了弘昀院子里的人出来,全然不顾太医的嘱咐,无知自私,全然不顾他人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