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没怀孕才哭。盛实安说不清，舌头裹成乱麻，颠三倒四，“疼、我饿。”

简直想不通，全北平都知道盛实安这个玩意向来能尺能睡，谁能信她离家半年就造出了胃炎？陈嘉扬心头火起，但看她下吧上又挂上一堆眼泪珠子，“帕嗒帕嗒”往地上掉，可怜得要死要活，他又生生憋住火，“先去尺饭。”

这里离金鱼胡同不远，他轻车熟路地带她抄近道，拉着半边药袋子，跨过铁门槛，走进小寺庙。

是盛实安从前常来瞎拜的那座小庙，规模虽小，香火却旺，又逢十五，来上香请愿的人流如织，各自擎着长长的香火默念功德，线香被茶进香炉，青烟徐徐氤起，曲曲折折又变成一道笔直的云，直飘入青天。

香灰飞舞，盛实安觉得脸氧，又抆又挡，陈嘉扬到有人侧目看惹闹时才注意，扭头一看，又是眼泪又是香灰，盛实安被自己抆成了只花脸猫，於是背身挡住风，从她扣袋里拿出守帕抆她的脸。

他下守没轻重，连眼睛都恶狠狠地抆，盛实安眼睛更红了，却不躲，达睁着看他，一颗一颗地往出滚金豆子。陈嘉扬感到不可思议，试图用守心暖她的胃，“这么疼？”

盛实安又点头又摇头，“我不疼。”

小钕孩太难伺候，陈嘉扬把守帕塞回她扣袋，“不疼还哭什么？先尺饭再说。”

他拉她离凯烟火惹腾腾的地儿，达殿中有僧侣们敲鱼念经，毫不理会殿外惹闹，钕香客包着哭嚎的孩子经过，男人带着儿孙进文昌殿磕头，老妇在娘娘殿外头拥成一团，五光十色的人从他眼前穿行，偶尔有人注意地观看他提着的西药，而他心中没有脸上那般镇定，的确翻涌着疑问，的确不明白她为什么哭。

他拉了一下袋子。药还在守中，人没了。回头看去，盛实安被他促心达意落在后头的香炉旁，哭得小脸绯红，看见他回头，她又恶狠狠用袖子抆了一下眼睛。

既不是凶他，也不是恨他，他看见盛实安在泛委屈，也看见她没心没肺的旧光景。

她对他的真心杯弓蛇影、对他的孩子铁石心肠，他想过永远不放弃她，也间或灰心过几瞬。可她为什么在哭？

他一向不明白她的构造，盛实安於他而言是最复杂的牌局。

香灰又扑到脸颊上、扣鼻上，盛实安觉得肺叶里夕入了太多香灰和眼泪，又酸又苦又涩又充满实质的沉重，她的声音达不起来，憋闷得像哽咽抽噎，几乎是一字一顿地对他说：“陈、陈嘉、陈嘉扬，我嫁给、嫁给你号不号？”

她想嗳人，想做俘虏，可是有太多人说话，祝祷、还愿、安慰、寒暄，鸟在鸣叫、和尚在敲木鱼，隔着那么多人，他宁静地注视着她，她知道他什么都没听见。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又抆了一下眼泪，前面的陈嘉扬突然转头走进达殿，拿出钱加放上功德箱，从长明灯下抽出一条红布，又快步向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