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福圆很快就叫了郎中来,但因为自明里地方偏僻,所以郎中也是个半吊子,随便拎了一瓢水进屋直接就往沐青天的伤口上倒。
刚打上来的井水又冰又凉,碰到伤口上刺了沐青天一个激灵,泪水很快就又蓄满了眼眶。
郎中抬眼,笑了,说:“大人,这么怕疼啊。”
福宝在一旁看得心急,口无遮拦道:“你是不是郎中,哪儿有你这么给人看病的!”
谁知那郎中听后不仅不生气,反倒嘿嘿一笑,说:“我还真不是郎中。”
翠竹厉声道:“你竟敢欺骗大人!”
“就是!”福圆脸涨得通红,接话说:“我问你这里有没有郎中,你说你就是郎中,我才带你过来的!要是治坏了我家大人,小心你的脑袋!”
郎中是他叫来的,要是大人真有个三长两短,他难辞其咎。
吴停云抱臂扭头站在房间的角落不发一言,心中对沐青天手下的这几个仆人更是不屑。好大的官威,一个小小的里正家的家仆都敢把“掉脑袋”这种话随便挂在嘴边,看来这沐府平日里也没少在当地作威作福。
“那我不治了。”郎中把水瓢往地上一扔,像个地痞无赖往地上一坐就不动弹了。
“横竖都是个死,你现在就打死我吧。”
福圆哪儿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他还没有福宝那么机灵,嘴巴也笨,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怎么敢杀人,那些话也是他从相识的人口中学来的,用来给公子撑场面,不让公子被欺负的。
“你是郎中。”沐青天眯起眼睛,看着矮他好几个头的年轻郎中。
“是。”郎中点点头,“大人可以唤草民药秦。”
“你你!”福圆指着药秦手指颤抖,“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药秦没理福圆,一双明亮的眼睛紧盯着床榻上坐着的沐青天。
“大人是如何知道在下的身份的?”
沐青天被问住了,他总不能说“因为你懂消毒所以你肯定是郎中”吧?他还不知道明代有没有“消毒”这个说法,只是凭直觉和现代常识来看,这个叫药秦的年轻人肯定懂医术。
“因为你有一双诚实的眼睛。”沐青天真诚地对药秦说。
啧。吴停云莫名有些不爽地咋了下舌。
药秦也没想到沐青天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大人,您在说笑吧?”
“不,我很严肃,很认真。”
药秦抬头望着一脸正经的沐青天,过了一会儿没忍住笑出声,还越笑越厉害,整个人都后仰着,胸口上下起伏,笑出了鹅叫。
沐青天很无辜,他说的话有这么好笑吗?
“大人,草民确实是郎中,但只能治些小病。”
沐青天点点头,示意他知道了。
“自明里的人都穷,平常请不起郎中,几十里外县城里的郎中也不愿意来自明里,所以平常大家都让草民来看,当草民是郎中。”药秦态度好了很多,坐直身板解释了误会。
“若是有人得了急症该如何?”沐青天问。
药秦无所谓地笑笑,答:“还想救的,就卖掉家当和房子筹银子去县里请郎中,没钱的就找我,死马当做活马医。”
“继续治吧。”
沐青天没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是伸手让药秦继续给他处理伤口。自明里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很多,解决了温饱后,接踵而来的就是医疗、教育、交通等等一系列的问题,每一项都至关重要,急不得,也不能一蹴而就。
这回药秦的动作轻柔了许多。他重新捡起地上的水瓢,回到后院把上面的土洗掉后又重新舀了一瓢井水。
“劳烦拿一块干净的布来。”药秦对翠竹说。
翠竹点点头,转身去找干净布子。
药秦从怀里拿了两个小药瓶出来,拔掉其中一瓶的红色塞子,往水瓢里倒了点药粉。很快,翠竹就拿了一块方巾过来递给药秦。
“可能会有些痛,大人忍着点。”药秦把方巾完全浸没在药水中,然后又提出来拧干,套在手指上开始擦拭沐青天的伤口。
刚一碰上伤口,沐青天的眼泪就真的憋不住了——好xx的疼啊!!!
沐青天觉得自己要重新定义一下“有些痛”,他只觉得药秦手上拿的不是布,而是一把刀,正在一片一片剐他的肉。
清理完伤口,药秦又拔开另一个药瓶的蓝色塞子,把里面的药粉倒在沐青天手心。
“两天后就可痊愈,但会留下疤。”药秦收好药,站起身行礼道。
“无事,辛苦你了。”沐青天还没从疼痛中缓过来,强扯了个笑出来,比哭还难看。
等到药秦走到门口时,沐青天又喊:“明日别忘了来!”
药秦疑惑转身,说:“大人,这药很管用,很快就能止血,也无需换药。明日若是大人有事,再派人来叫草民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