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字是跟谁学的?”赵骋面色瞬间缓和了不少,薄唇微挑,嘴角泛起一丝笑意来,仿若一切都已看穿了似的,“每次说起这个来,都推三阻四,今儿不说,便别想睡觉。”
唐妧心中暗暗叫苦,巴掌大的小脸已经皱起来,无奈地贴得他更近了些。
“爷心中晓得,又何必再刨根问底?我不说,也是因为在乎你,怕说了后你会生气。”唐妧埋首在他胸口,伸出小手一下一下慢慢划圈圈。
瞧着,倒是有些无助又可怜。
赵骋垂眸看着,一时间没有绷住,倒是笑出声音来。
唐妧立即抬眸瞪他,赵骋抬手,用长着薄薄茧子的手轻轻捏她脸,嗓音低沉唤了句:“傻媳妇。”
唐妧想跳起来争辩几句,外头秀禾霜剑两人已经拎着装有热水的木桶进来,赵骋往外面看了眼,然后回眸看着怀里的人说:“陪你父兄喝酒,喝得多了,有些醉。夫人,你帮我擦拭身子吧。”
唐妧晓得他是故意寻的借口,不过,却也没有推辞。
左不过,看他身子,又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说,她看他的,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吃亏。
又想着,他身子真好看,紧实修长,肌理分明……
第二日,唐妧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的时候,浑身酸痛。外间秀禾跟霜剑一直候着,闻得室内有动静,秀禾给霜剑使个眼色,霜剑应着去打热水了,秀禾则撩帘子进来。
“小姐,奴婢伺候你起床。”秀禾脸颊还红扑扑的,想着昨儿晚上自家姑娘那*的叫声,她听着都觉得不好意思。却不敢抬头,只低着脑袋做事情。
唐妧将秀禾脸上表情览尽眼底,却不管她的,左右又不是头一回见她们这样了。
她忽然发现,如今自己这脸皮也是越发厚起来,便是做这些没羞没臊的事情叫丫头们瞧见听见了,她也渐渐释怀。听见便听见,不戳破就好,唐妧竭力给自己找台阶下。
“妙晴跟阿萱来找我了吗?”唐妧忽然想起来,昨儿晚上答应了夏茗萱,今儿要带着她去簪花坊看看的。
秀禾道:“一早两位姑娘来过了,不过,听说姑娘您还在休息,便走了。”外间霜剑打了热水来,唐妧抬胳膊抬腿都不舒服,便让两人伺候着。
梳洗打扮好后,唐妧去了东院那边。
此刻,夏夫人正坐着陪陈氏说话,旁边夏茗萱抱着阿满玩儿。阿满瞧见姐姐来了,连忙跑了来,抓姐姐手。
唐妧想如往常一样,弯腰把妹妹抱起来的,腰才弯下去,双腿却越发哆嗦得厉害。她怕叫瞧出端倪来,便只对妹妹道:“阿满如今是大孩子了,自己走吧,姐姐牵着你手。”
夏茗萱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什么都不懂,夏夫人却是心底明镜儿似的。
“看来,这姑爷对阿妧是真的好,阿妧好福气。”夏夫人笑着,心中也欣慰,倒是没有因为唐妧当初没有嫁给夏明昭而另攀了高枝儿生气,她对如今的日子也是满意的,对未来也充满期待,大家日子都过得好,她也欣慰,见唐妧走过来了,夏夫人道,“阿萱跟我说了,她原就与你交好,若是能够日日与你一起呆着,她也开心。你若是不嫌弃她愚笨,便费些心思教她。”
“夫人您说哪儿的话,哪是什么费心不费心的,阿萱能来簪花坊帮忙,我可开心了。”唐妧笑着在夏夫人旁边坐下说,“这下可好了,往后您与我娘相伴说话,我跟阿萱妙晴一起打理簪花坊,想想都觉得开心。”
“你昨儿不是说要带着我去簪花坊看看的吗?今儿却迟迟不起床,看来是诓我的。”夏茗萱佯怒,一时没有绷住,却笑起来。
唐妧说:“那我们现在过去?”
“好啊。”夏茗萱没有意见。
陈氏有些私房话想跟闺女说,便提议道:“这眼瞧着就到晌午了,日头又晒,你们两个姑娘家,别赶着这个时候去。在家吃了饭,再歇歇晌,回头养了精神再去不迟。”
“是啊,阿萱,你听夫人的。”夏夫人心中猜度着母女俩怕是有话说,故而也顺着陈氏说话。
吃了饭后,夏茗萱抱着阿满去歇晌了,夏夫人回了自己屋子去,陈氏便拉着女儿坐下道:“阿妧,怎么回事?这些日子,怎生娘听你哥哥说,太后唤你入宫有几回?”
唐妧挽着母亲胳膊道:“娘,您别担心,太后只是喜欢我做的发簪,所以这才唤我进宫去的。哦,对了,娘,女儿记得您之前说过,外祖家是在扬州的?那……您可知道一个叫陈贞贞的?”
“陈……陈贞贞?”陈氏平素一向稳重,遇再大的事情,也是处之泰然,这会儿,却是有些失态了。
☆、第74章 掌中宝七十四
七十四、
“娘,您怎么了?”见母亲神态似乎有些不对劲,唐妧连忙凑身过去拉住母亲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娘没事。”陈氏冲女儿摆摆手,尽量调节了下心情,挤出笑来道,“的确……是有这个人,不过,后来她进宫去当宫女了,娘便再没有她的消息了。小的时候,关系倒是挺好,渐渐不联系了,也就不晓得她后来的情况。怎么……妧儿,你在宫里头的时候,是见到她了?”
“没有见到。”唐妧紧紧握住母亲双手,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话,她怕母亲听后会难过,故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母亲看道,“娘,我听太后跟那薛惠妃说话的意思,怕是这位前辈已经……已经不在人世了。娘,您千万别伤心,她在宫里头的时候,日子过得应该还不错的。太后很喜欢她,当年的薛惠妃,好像跟她也是亲如姐妹。所以,想来她在宫里的时候,是没有吃苦的。”
陈氏沉默住,一时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向窗外。
一时间,想起来很多往事。
其实,当年她离开皇宫的时候,就没有想过会再回京城来。虽然说在宫里头锦衣玉食,而那个人,又愿意给她应有的位份,只是,若是一辈子都关在那个牢笼里,跟那一群女人,去争去抢同一个男人,她是如何都做不到的。她八岁入宫,被分在司珍局,一度做到掌珍的位置。
尚宫局的尚宫大人十分器重她,太后娘娘喜欢她,她也有幸得了陛下临幸宠爱……那宫里头,有多少人羡慕她啊,只是,她们却不晓得,她根本就不想留在宫里。
她从小是在扬州长大的,当年之所以会进宫,也是因为肩上背负着祖父的厚望,她是带着全家人的寄托进宫的。
她不喜欢宫里,她喜欢扬州城,喜欢家乡。喜欢家乡的小吃,家乡的小桥流水,还有,她十分怀念家里门前她亲手种下的那棵槐树。原本她的愿望,是熬到二十五岁就出宫,可谁晓得,她一路都走得太过顺畅,太过惹眼,以至于后来她想走,那个人都不让她走了。
他强要了她,他想用这种极端的手段留住她,至今为止,十七八年过去了,每每想到那夜,想到那个人猩红着眼睛疯狂的模样,她都觉得胆战心惊。
帝王的爱,来得快,去的也快。她在宫里呆了那么多年,又如何不晓得这个道理?
日日只见新人笑,却不闻旧人哭,纵使这个皇帝陛下较之以往一些皇帝,已经很好了,可他终究是天子啊。天子是不该有感情的,或者说,天子,他为了平衡各方势力,对后宫里的妃嫔,就必须要做到雨露均沾。她进宫不久就有幸结识了他,跟他,跟裴敬,他们三个人算是一起长大的。
他生性桀骜豪爽,容易动怒,少年天子,当真是有天家的威严。
裴敬那个时候是他的伴读,两个人虽然关系很好,却是性情相悖的两个人。裴敬稳重,就算这个陛下性子冲动容易动怒,有裴敬在身边提点着,他也是不会由着性子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
他唯一坚持己见、以一人之身对抗整个朝廷的事情,便是要立她一个宫女出身的女子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