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早睡吧,明天咱们继续赶路。”白怡不敢再看他磊落的目光,说了这句就转身先回了东屋。
倒是明林站在原地又呆了片刻。
他喜欢看别人的眼睛,因为那是人最不易遮掩情绪的部位,他随师父待客的时候也总观察各种人的眼睛,从里面看出祈求、期待、贪婪,看出俗世里的各种贪念。可是刚才看着白怡的眼睛时,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因为……他忘了看。
他只看到她眼睛里有星星点点的亮光,还在这微弱的光线下看见她右边眼角有一颗很小的痣。
他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有些快,默念了几遍心经,抬脚往西屋去了。
安静的夜里连虫鸣的声音都消弱了,白怡睡得正沉,忽然听见身边霍婶子焦急的声音还有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她翻了个身坐起来,发现屋里点了灯,霍婶子正在摇晃着穿着肚兜的霍春,“春儿,春儿,醒一醒,别吓娘啊。”
白怡把衣服穿上,凑过去看昏迷不醒的霍春,只见他脸色发青,手脚冰凉,头上却烫的很。她推了一把慌了神的霍婶子,“婶子,快去请郎中啊!”
“郎中,对,郎中!”霍婶子踉跄着下了床,跑去西屋找霍二叔喊人。
没一会儿,霍二叔和明林一起赶来了这边,霍二叔也着急的不行,“崔郎中前几天去丈人家了,还没回来呢!”
明林上去摸了摸霍春的头,替他把了脉,又在他肚子上的几处按了按,皱着眉头说,“看样子像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二叔,快套车,咱们现在就去昌城找大夫,拖不得。”
一听说儿子是中毒了,霍婶子脚都有些软,抹着眼泪让霍二叔赶紧去套牛车,着急的给霍春穿上衣服,背着他往门口跑。
白怡跟着一起跑过去照应,明林则回了西屋拿了包袱出来,从纸包里拿出个大黄药丸,手沾了水把那药丸给揉软了,掰开霍春的嘴给他喂下去,过了会儿又把人背到肩上去颠了颠。
霍二叔套好了车让人上车时,霍春正趴在明林腿上朝着地上一通吐。吐完了,明林把霍春交到霍婶子手里让他躺的舒服些,一行人就着夜色便往城里去了。
好在离村子不过十里地就是霍家大女儿住的昌城,天蒙蒙亮的时候车子进了城,霍二叔驾着车往医馆去,霍婶子跑去大女儿家找人。
医馆尚未开张,霍二叔敲着门求大夫救命,这才把大夫给吵起来诊治。
留着花白胡子的老大夫给霍春又是扎针又是灌药的,一直忙到了霍家大女儿和女婿赶到才擦了擦汗从内间走出来,“是中了毒,好在之前吐出了大半,毒散的不够开,后头给你开几付药,回去好好养着,个把月也就好利索了。”
霍家人千恩万谢的,接了霍春回大姐家。霍二叔不光记着他儿子,还念着明林他们,刚才大夫也说了,要不是明林让儿子吐出来,说不定毒早就发作了。他连着明林和白怡一起请去了女婿家,要让儿子醒了给他们磕头谢恩。
明林推脱不了,只能跟着一起走了。
霍家大女婿是个绸缎铺的掌柜,家里条件也不错,还有丫鬟婆子和仆人。只是客房没那么多,又不能让明林或者白怡去跟下人一起挤,只好在昌城最好的客栈给两人定了两间客房让他们暂住。
在家提早吃了一顿午饭,大女婿让下人领明林二人去客栈休息。
这个时间的昌城已经热闹了起来,街上的生意热闹又繁多,果真一片昌荣的样子。白怡好奇的四处打量着,不时的被捏面人的、卖面具的、玩杂耍的摊子吸引。
这么一路看一路走的到了客栈,领路的下人先回去了,白怡有些兴致勃勃的问明林:“咱们出去逛逛吧?”
一向好说话的明林这次却没同意,“昨晚就没休息好,现在日头那么大,说不准你就要晒晕了,先去睡一觉吧,等太阳要落了咱们再出去。”
白怡有些不甘心,可看见明林已经抬脚上楼了,只得沉默着跟在后头。
可躺到屋里床上了,想着那会喷火的杂耍,还有能照着人捏成一模一样的捏泥人的,白怡的心又活泛了起来。明林说日头落了再出去,日头落了,那些人也就该回家吃饭去了吧?
她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穿上了鞋子,轻轻的开了门,左右看了看,最终没去打扰已经休息的明林,自己一个人出了客栈,沿着来时的那条路走了过去。
看够了杂耍,她和叫好的人一起跟着鼓掌;又去了捏面人那里,跟面人师傅形容长相,“光头,大眼睛,眉毛浓浓的,高鼻梁……”
面人师傅心灵手巧的捏了个和明林六分像的和尚,白怡高兴的交了十文钱,拿着木头棍等棍上的面人干硬定型。
正低头摸那面人的小光头呢,听闻身后有人惊呼,还有飞驰的马蹄声。惊惶的来不及躲闪,腰间被人一揽,一个穿着月白色衣服的俊秀男人把她拉到了路边,声如三月春风拂水般温柔,“姑娘,没事吧?”
☆、四章 (2)
白怡一把将身后的人推开,退了两步,尴尬又无措的说,“多谢。”
那男人拱了拱手,“事出突然,唐突姑娘了。”
白怡点点头,又说了一次“多谢”,把面人揣着衣袖里,急匆匆的往客栈走,怕明林醒了找不到她。
身边有路人对着刚才策马的人指指点点,“那是五皇子吧?听说今上最宠爱的就是这个儿子了……”
“也太霸道了些,当街纵马,伤了人怎么办?”
“你懂什么,天家的人,能和咱们一样嘛……”
各种议论声传入耳中,白怡把五皇子和记忆中那个在宴席上见过一次的少年挂钩,那次在五皇子的姨母家赏花,他也是这么鲜衣怒马的出现,成为所有人的关注点,她记得他面相生的极好,在场的姐姐妹妹都拿帕子挡住羞红的脸,她……当时好像只顾着吃主人家特制的椰子酪。
因是故人,白怡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街上早没了骑马的人影,骚乱了一时的人群也已经恢复寻常。
只是身后跟着的人是怎么回事?
白怡有些紧张,脚步不禁加快,走的也是人多的大路。这种郎相救妾相许的桥段她见识的多了,但最后没一个有好结果的,她可不想和那位公子有丝毫牵扯。
就在白怡步伐有些乱的离开时,身后的男人倒是慢下了脚步。
一直跟随在旁的书童模样的人先开口,“少爷,她一定以为你是坏人了。”
男人笑了一声,“她以为的有什么不对么?”
书童撇了撇嘴,“少爷,咱们还回客栈么?”
“回。”男人脚刚抬起,又停下,“派人去查一下,她怎么会在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