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少凯吧?耿辉都告诉我了,我正想去找你道歉呢,既然你先来了,能不能多花点时间听我解释?”
“我看没必要,我不想因为我在酒店管理层中造成分歧,请你们另请高明吧。”
“洪小姐,请等等!”
关佩珊快速堵住房门,恳求她留步。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我弟弟的为人你多少了解一点,他虽然是香云的副总经理,可提不出多少建设性意见,再说直白点吧,在没得到我妈妈批准前,他在酒店说的话都没有参考价值。”
洪爽没见她这么苦恼过,相信那白痴弟弟常令其头疼,但去意未改。
关佩珊说已向谢美兰上报此事,央她等看反馈。
洪爽勉为其难坐等十几分钟,董事长秘书秦伟来了,先代表谢美兰向她道歉,又向关佩珊传达指令:“谢董说洪小姐已经是香云的正式员工,享受相应的福利和权益,任何人如有异议,只能通过正规渠道反映,凡是骚扰辱骂洪小姐的,都将受到通报批评。”
关佩珊问洪爽对处理结果是否满意。
洪爽不愿搞出大阵仗,犯难道:“谢董这么看得起我,我怕我受不起啊。”
“那是因为你有真才实学,我妈妈才会器重你。你今天在厨房的表现很出色,已赢得同事们认可,现在大家都知道你是堂堂正正凭实力入职的,不会再有人找你麻烦了。”
秦伟是关佩珊的心腹,知道她正和谢美兰争夺洪爽这条巴结夏蓓丽的重要渠道,伶俐帮腔:“洪小姐,佩总知道你受委屈了,下午为了帮你讨公道,当着谢董和凯总吵了一架。谢董也认为凯总做事欠妥当,严厉地批评了他。你刚来香云可能不了解这儿的人事情况,酒店的老员工都知道被凯总刁难并不是大事,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他骂得再狠也没什么影响。”
言下之意是关少凯素喜无事生非,酒店上下都看不上他,说的话也能当成耳旁风。
关佩珊推测洪爽不会轻易消气,还须做些安抚工作,邀她一道吃晚饭,还说自己的目的是谈心,使其难有拒绝余地。
第73章
“洪小姐,你可能还不知道,我是关家的养女,不是父母亲生的。”
餐桌上,关佩珊几杯酒下肚,忽然唐突发言,洪爽早知此情仍不免尴尬,迟疑道:“很早以前听魏大群提过。”
关佩珊推测:“他一定还跟你说过,我在家完全没地位,被妈妈弟弟呼来唤去,身为总经理却没有实权,只是替他们管理酒店的傀儡。”
洪爽发现她状态变化,似乎切换到了诉苦模式,保持戒慎问:“关总,你怎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因为我想让你明白,当初我为什么没有向你坦白身份。不管是关家大小姐还是香云总经理,这两个身份都有名无实,我想和你做朋友,以真实的面目和你交往,并不是故意隐瞒。你见过少凯是怎么对我的,他根本没拿我当下人。我也很讨厌他,今天听说他欺负你,我非常生气,冒着被妈妈责备的风险和他吵架,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勒令他向你道歉。可是办不到,谁叫我只是养女,还被他们当成眼中钉,连自己的尊严都保不住。”
她说完一口气干掉杯中酒,捂住额头,显露醉意与疲态。
洪爽心想洪巧得家人宠爱,却始终自卑于养女的身份,关佩珊这种不得宠的处境有多糟糕便不难想象。好奇道:“关家人为什么这样对你呢?既然不喜欢,当初何必领、养、孩、子?”
关佩珊苦笑:“最初妈妈没有生育,爸爸说领养一个孩子也许能招来弟弟妹妹,就把我从孤儿院抱回来。可妈妈一直看我不顺眼,生了弟弟以后开始公开嫌弃我,等妹妹出生,就更讨厌我了,整天吵着要把我送回孤儿院。”
“你还有妹妹?”
“是啊,有一个小妹妹,但早就不在了。”
“去世了?”
“不,是被人抱走了。说起这个妹妹,我被妈妈当仇人,全都因为她。”
关佩珊看出洪爽急公好义,想博取同情。她的身世极富弱者色彩,根本无须多余修饰。
“那时妈妈天天和爸爸吵架,逼他送走我,等妹妹出生两个多月时,态度已经很强硬了。我很害怕,不想离开那个家,看电视上说孩子要是生了病,家长就会重视他们,所以有一天故意假装肚子痛。不巧的是那天爸爸妈妈因为急事去了香港,让保姆送我去医院。家里有三个保姆,一个负责煮饭清洁,另外两个一个照顾少凯一个照顾妹妹。打理日常事务的阿姨不管其他事,说少凯去上幼儿园了,让负责照顾他的保姆送我去医院。我们走后,照顾妹妹的保姆领妹妹出门散步,回来就说有人趁她不注意,偷偷把妹妹抱走了。妈妈收到消息气得发疯,当医生检查说我没病后,她就把妹妹失踪的责任全推到我身上,说如果不是我装病,多一个人看着,妹妹就不会失踪,为这个想强行赶我走。幸亏爸爸坚持护着我,说就因为她老想抛弃我,老天才罚她失去女儿,假如再动这个念头就跟她离婚。妈妈被迫忍耐,可这么多年来她始终记恨我,动不动指责辱骂,对我施以各种精神虐待。爸爸在世时还会护着我,自从他走后,妈妈掌握了各项大权,我的日子就更艰难了。”
本是真情实感,再经酒醉渲染,她哀婉凄楚的神态足叫人动容,融化了洪爽心中的芥蒂。
“你妹妹就这样丢了?会不会是那个保姆撒谎,把小孩卖给了人贩子,或者出了意外?”
“那三个保姆都曾去派出所受审,家里的亲戚朋友也挨个调查过,几乎搜遍整个深圳市,都发现没线索。这十几年爸爸妈妈不停寻找,派人走访贫困边远地区,找到了几十个疑似妹妹的小女孩,化验以后都不是。前段时间甘肃天水有个女孩子年纪样貌都跟妹妹对得上,妈妈满心以为找到了,可做过dna鉴定,还是错的。我想妹妹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就算她还活着,也很难再跟家人团聚。”
关佩珊的哀伤里不含愧疚思念,她从不认为自己应当为关家幼女的失踪负责,还赞同养父的说法,是谢美兰不积德连累了亲生女儿。她也从不希望关家能找回关晴晴,那将稀释她应得的遗产,让养母更坚定地打压她。
这些深层次的心理活动洪爽都看不见,被她的遭遇触动并产生了一定程度的共情。
血缘是维系家庭成员的天然纽带,大概率上决定着人对家的归属感,像她这种自小沐浴亲情,认为幸福牢不可破的人在得知身世后也会感觉身无所依。据此来看,以往关佩珊那些令她不快的行为都该得到谅解。
“关总,你也别太伤心了,身世这种东西是最叫人无可奈何的,我们只能乐观一点朝前看,遇到阻力都当成老天对我们的考验吧,过得去算我们能耐,过不去就都是命。”
她厨艺上乘,却不擅长煲心灵鸡汤,只会做平实的安慰。
口若悬河的人关佩珊见得多,更中意她这种风格,动机虽不纯,但若能结为真朋友,也非常乐意,于是借酒装耿直,请求:“洪小姐,最初我就特别喜欢你的人品和性情,真心想跟你交朋友。现在误会都解开了,你不介意我再提出这个请求吧?”
洪爽笑道:“一开始我也对你挺有好感的,能做朋友当然好啦。”
她以为对方袒露隐私足以表明诚意,不愿回绝这份信任。
关佩珊立刻欢快举杯:“那从现在起我们就是朋友了,说实话,你是我出社会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我一定好好珍惜。”
洪爽与她碰杯相庆,大方道:“做了朋友,就该换个称呼了,以后你叫我阿爽吧。”
“好,那你就叫我姗姗,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sandy.”
新朋友少不了开怀畅饮,二人都有借酒消愁的意向,干掉三瓶红酒,醉得头昏脑胀,东倒西歪。
洪爽打电话叫冷阳来接她,手机未挂断已醉卧不起。关佩珊比她量好,等冷阳到来还能向他说明情况。
冷阳礼貌地问她需不需要帮忙,听说还能应付,便背起洪爽告辞了。
关佩珊在雅间里小坐一会儿,醉意愈浓,怕再拖下去回不了家,挣扎着慢慢走出餐厅。醉成这样,叫家里的司机来事后准受谢美兰数落,还是计程车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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