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那日被罚跪以来,已经许久未下过床了,平时稍稍抬腿都是一阵酸疼,更别说下地走路了。
只见她脸色煞白,双腿也微微打颤,却咬紧牙关不发一语。
【真是个可怜的姑娘。】
叶秋嬗隐隐听到是冯妈妈在说话,其中语气又不像平日里谨言慎行的她,这让叶秋嬗觉着有些奇怪,却还是牵扯起嘴角答道。
“那日擅自带卓尔出府的确是我的过错,爹娘罚我也是应该。”
她嘴上虽这么宽慰冯妈妈,心里却难免苦涩。那日是她第一次见到爹如此大发雷霆,神情冷酷地罚了她禁足。
连一向不管事的继母何氏都被惊动了,她下令让叶秋嬗去祠堂罚跪。
一跪就是一整天,期间肖姨娘都替她求了无数次情,都没得到何氏的怜悯,直至叶秋嬗昏死过去,这件事才算翻过篇。
叶秋嬗生母去得早,常听民俗间传闻继母如何如何心狠手辣。而就她继母平日里不拿正眼瞧人的傲慢模样,叶秋嬗也少不得对她生出几分畏惧。
没想到前几日便出了这样的事,她心中更是对这个继母起了怨怒。
思及此,叶秋嬗更觉不能让狠毒的继母得逞,于是强忍着酸痛也要多走几步。
这时却听一旁的冯妈妈一声悠悠叹息。
【我的傻姑娘唉,你的爹娘哪会这么狠心罚你,还不是有人从中作梗……肖弄婵那贱人真是个狼心狗肺的……】
“……冯妈妈你……”叶秋嬗将她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一向恪守尊卑之分的冯妈妈居然当着她的面直呼肖姨娘的大名,还敢如此大胆地辱骂主子……
她今日是怎么了?!
叶秋嬗惊讶地发现冯妈妈说完那些话后,居然神色如常,在她目光的逼问下也没有半分闪躲,反而关切地问她如何了。
她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敛了情绪。第一次摆出主子架子。
“冯妈妈今日之话可切莫再说了,肖姨娘虽只是庶母,但也是叶府的主子,主子之事还轮不到下人非议!”
她说完便强忍着疼痛,置气将冯妈妈的手甩开去,自己一步一顿地在院子里走动起来。
徒留冯妈妈一人怔愣在原地,不明所以。
“姑娘,老奴方才并未说什么啊……”
叶秋嬗听她还在狡辩,颇为不耐,刚想转过身训斥,便见一翠绿身影从洞门进来。
人还未到,就朝着叶秋嬗拜了下去。
“小翠向大姑娘问安,大姑娘的腿疾可是好些了?”
来人正是肖姨娘的贴身大丫鬟小翠,虽样貌平凡,但心思伶俐,一直颇受肖姨娘重用。
叶秋嬗见着小翠这般安分守己的模样,再联想到方才冯妈妈没规没矩的猖狂态度,心下便责备起自己管下不严来。
“靠程大夫的汤药休养了几日,如今稍微可以走动走动了。可是姨娘遣你来问候我的?”叶秋嬗问道。
“大姑娘与姨娘真是感情深厚,姑娘病了这段时间,肖姨娘茶饭不思,人都瘦了一大圈了。”小翠说完,抬袖拭泪,让叶秋嬗颇为感动。
她心想自己继母虽则恶毒,好在还有个肖姨娘真心疼爱她。
“小翠,你伺候在肖姨娘身边,可要好好安抚着她。我身上这小病不过几日便会康复,若是肖姨娘再因我而病。那我可真是难辞其咎了。”
小翠听了她的话乖巧地应是,擦干了脸颊的泪痕,笑颜重现。
她目光颇有分寸地朝叶秋嬗打量了一圈,开口道:“奴婢见大姑娘如今都能够下地走动了,想必腿疾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不如大姑娘亲自去肖姨娘那儿道道平安,怎么着也比奴婢的千百句安慰更起效啊。”
小翠巧舌如簧,说得叶秋嬗觉得自己即使没有好周全,也必须得去一趟了。
“好,我收拾收拾便去姨娘那处,小翠你先去帮我备辆轿子吧。”她爽快应了。
“是,小翠这就去。”小翠高兴地应道,起身告了退。
“姑娘,您腿疾还未好,不可太操劳啊……”冯妈妈见她答应了小翠要去给肖姨娘道安,忙上前劝阻。
叶秋嬗站立太久,早已支撑不住,只得无奈地倚靠在冯妈妈身上。
她毕竟和冯妈妈十几年主仆情意了,方才那些猖狂之语她也只当她是护主心切,如此心下还是原谅了她。
“冯妈妈,肖姨娘平日里对我的疼爱你是知晓的,而我也一直待她如亲人一般。既然如此,做为晚辈,总要去报报平安罢。”
叶秋嬗解释完,刚想吩咐冯妈妈扶她回屋,却听到她在自己耳边低语——
【那小蹄子果真和她主子一个德性,就欺负我们家姑娘心软,也不看看姑娘这腿……】
“……”当真是冥顽不灵!
叶秋嬗还未听完便怒意顿生,一把将冯妈妈推开去呵斥道:“冯妈妈,你何时变成这种离间主子感情的刁奴了!”
叶秋嬗心中失望至极,却还是舍不得对冯妈妈恶语相向,她只得顺了口气,漠然地背过身去,朝冯妈妈挥了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