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宁将六张回执拍在桌案上,喝问道:“六个被病死而送出牢房的囚犯的回执,有四张都是你签字,你要说你没有拿钱办事,说会信呢?”
她问百姓:“你们信吗?”
好多个无数个脑袋一起摇。
左尧气急。
“太子殿下,您信吗?”宋宁忽然问太子,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太子说话。
她不提大家都快忘记太子也在,只知道赵熠一直都在。
赵弢脸黑了一下,看向宋宁没什么好气:“洗耳恭听小宋大人的堂审。”
意思是,这你的事你来问我什么意思?
“本王不信的,他堂堂大理寺少卿,能有空管到牢里的事?”这话是赵熠说的,紧随在赵弢之后。
赵弢气闷。
更气的是左尧,赵熠这么一说他收钱的事情仿佛被盖棺定论了一样,他抱拳给赵熠解释:“王爷误会,莫说这件事微臣不知道,就算是知道,他刘表又有什么钱财,来贿赂下官呢,他不过一个校检。”
他刚说完,就有百姓喊道:“放屁,刘表很有钱,他两个儿子买了两个大宅子,给闺女的陪嫁就有一万两。”
左尧想抽自己的脸,他怎么能从刘表没有钱去证明刘表没有贿赂他?
“总之,下官没有收受贿赂。”左尧道,“下官也不知道这件事!”
赵熠没接他的话,宋宁接茬儿,道:“左大人,还记得下官说的那句废话吗?”
左尧看着她。
“这个结果是你必须要承担的,你有收受贿赂的嫌疑、你有伙同买卖囚犯的嫌疑、左大人现在本官作为公家的原告对你提出诉告,你要是有异议,可以自己去举证自辨!”
左尧指着她:“宋世安,你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告我!”
“唐太文可在!”宋宁拍了惊堂木,这一声突兀还惊悚,冷不丁让所有人都惊了一下,左尧更是愕然,又见宋宁讥讽地盯着他,却对唐太文道,“唐太文,你身为大理寺卿,居然对手下收受贿赂毫不知情,不作为而让大理寺形成歪风,处处触碰律法,你就是大理寺失职失德的领头人!”
左尧的脸刷一下红了,宋世安这分明是在告诉他,他连唐太文都能当堂拍桌,左尧算个什么东西?
宋世安这一招,不但打他左尧的脸还打唐太文的脸。
这比几百句回呛都要直接。
唐太文更气疯了,他可是堂堂大理寺卿,居然站在这里听审站了半个时辰了,这也就算了,毕竟赵弢和赵熠都在,尤其是赵熠还不喜欢他。可宋宁说着说着居然到他身上,这事儿和他有关系吗?
如果要论失职问责,也要先问府衙的钱中宁,就算是府衙推官潘松月也脱不了干系。
她前面一个字都没提,就直接跳到他这里来,还当着万千百姓的面点名他。
这分明就是故意给他难堪,找茬。
岂有此理!
唐太文冷嗤一声,道:“宋大人好好查吧,你要是公诉,那就请你拿出证据来,否则你就是污蔑上峰,后果你也得担好了。”
宋宁道:“下官不怕,你要是觉得下官污蔑上峰你就告我啊,但在你告下官前,下官就要公诉你!”
“你就失职,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的下属贪赃枉法收受贿赂买卖人命,担责的首当其冲就是你。”宋宁一拍惊堂木,声音洪亮有力,目光一转又指着左尧,道,“收受贿赂草菅人命的说的就是你!”
唐太文气的抖了抖,由潘德祥扶住了他。
“你、你、你欺人太甚!”唐太文呵斥道,“本官要上告天听,求圣上做主!”
左尧也喊道:“求圣上做主,如此卑鄙为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不配为官。”
“想告也得等本案了结了。”宋宁冷哼一声,“一个一个来,别急啊!”
唐太文摇摇欲坠,他觉得这辈子受过的侮辱都没有今天大,相比较而言,上一次他辞官以退为进好歹是挽住了面子,这一次……面对是万千百姓,他连挽住尊的机会都没有。
“可恶,可恨!”
左尧更是不用说了。试想,下属传你到公堂没敬没捧,上来就说你收受贿赂,谁能受得了?
他忽然理解了上一次唐太文当场辞官是什么心情了。
太气人了。
不等二人回话,宋宁已经一视同仁过了他们这一段,对韦通达:“韦大人,有了前车之鉴,想必你已经知道,该说什么了吧?”
“我是羽林卫,违背律法要杀要砍悉听尊便,但要认错?我们只向圣上认错。”韦通达喊道。
宋宁冷嗤:“只向圣上人认错?那你可就太狭隘了!”
“圣上是天下人的君主,你守护他的安稳,就是稳定了天下的安定,可是你做了什么?你既然没有将新煤山滴水不漏,更是将全信生这样可怕的噩梦,放任住在新煤山。”
“那可是链接西苑的地方,过了西苑可就是皇宫,如果全信生心生歹念疑惑他走火入魔,伤害了圣上,那就是伤害了天下万民的心,破坏了安定和平,你就是罪人!”
“所以,你们应该也必须向天下人认错!”宋宁大声呵斥。
连左尧和唐太文都会哑口无言的场面,韦通达又怎么能应付呢,他咬牙着牙,喊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放屁!”宋宁喊道,“要杀你剐你,是本官的意思吗?你该死,死上千百遍也应该,可这不是本官,不是太子不是王爷更不是在场的任何一位大人,而是这天、这地,这天地间的万物生灵!”
她突然在公堂上说脏话,大家又是一愣,却又生生被她气势所摄,怔怔听着。
宋宁视线扫过全信生,扫过所有人,猛然拍了惊堂木道:“全信生听判!”
“你谋害人命无数,情节手段之罪恶令人发指,今依照《周律.刑律.人命》判定你斩立决!”宋宁大声道。
全信生挺直的腰背忽然一抖。
宋宁继续道:“韦通达等把人听判,尔等威胁并贿赂他人买卖杀害人命共七十六人,今日不论首从一律斩立决!”
先前被个扎到的年轻侍卫恍恍惚惚地笑着,其他人则是一脸消极死相。
“刘表、汪芒、听判。你二人虽有被动可又化为主动买卖人命谋害性命,不议从犯一律同首,今日同判定斩立决!”
刘表瘫在地上。
“马长竹、李五听判,你二人对犯人死亡、失踪不查不问极度失职,你二人也不配在这个职位上继续任职。今革职你二人并笞八十。在交接事物后,在各自衙门中领罚!”
马长竹和礼物应是。
实际上,宋宁没有资格革他们的罪,但此时此刻没有人想到这些,只觉得理所应当。
宋宁的视线落在左尧脸上:“大理寺少卿左尧,收受贿赂不查不审失职失德,不配当任大理寺少卿一职,建议朝廷组审察组,好好查一查大理寺的各位收了多少钱,办了多少冤枉事,又夺走了多少条无辜的性命!”
“全信生炉鼎炼丹杀人案,今日结案,后续寻找失踪的骸骨、以及再有发展案情,大理寺会编写成告示张贴,告知各位乡亲。”
宋宁起身,冲着所有人抱拳,道:“各位辛苦了,案犯虽令人恶寒怯怕,可我们还依旧要勇敢正直的生活着。”
“也希望心怀鬼胎心术不正之人能明白,或许你能一时逍遥,可你决不能逍遥一世!”
啪!
宋宁拍下惊堂木。
声音落下那一刻,百姓们一怔,随即有人喊道:“小宋大人辛苦了。”
“辛苦了,大人!”
宋宁深吸了口,略有安慰,但也有愧疚,如她这样做事不算纯粹总会捎带私心的人得到别人纯粹喜爱的时候,总有一些心虚啊!
人群中,有人低声道:“这个案子确实辛苦,前前后后做了这么多事,有哪个官员审案一审能一天的。”
“就是。这么能吃苦这么有本事。”
“颅骨复原,真是见所未见,也太神奇了。要说一个人他可能见过,可别的人都死了好多年了,没有人记得他们了,他还能复原那就不会有假,这就是真本事啊。”
大家纷纷点头,道:“小宋大人回来当官,是京城百姓之福啊。”
“本来就不应该遣去济南,肥水流去外人田的感觉。”
大家看着那几个复原了的栩栩如生的颅骨泥塑,松口气,不管背后还有什么事,但对于他们这样看热闹的外人来说,这个案子是神奇又伟大的,而事实上,宋宁所做的颅骨复原的这一场案件,即便过去了几十年,还有人讨论,茶楼里的说书先生,也将这一场原本骇人听闻的案件,编辑的惊心动魄悬疑丛生。
宋宁也叹了口气,望着吕孝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