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语支离破碎地落入耳中,却又听不清楚详细的内容。
依稀间,她有好似有听到自己的名字。
身子微微一震,她下意识地往门边又靠了靠,正想凑近听仔细一些,屋里步声渐渐逼近了门口,慌忙又避了开去,作非礼勿视状。
就在苏青一侧身走开门前的时候,房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覃姑的视线落过她的侧颜,沉声道:“你住哪间?”
苏青当即伸手指了指侧面的第二间房。
覃姑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说完,也不看苏青僵硬的神色,一缕黑影便这样飘了过去。
推门,进屋,关门,没有半句多余的话语。
苏青抬起的手依然僵硬在半空,脸色较原本的僵硬慢慢变白了几分,心里顿时腾起一个惶恐的念头——这是什么情况?难道覃姑今晚是准备和她共住一间客房?
下意识想象了一下半夜醒来一睁眼看到覃姑那副面容时的情形,最后已然面如纸色。
这样的画面太美,简直想都不敢想啊!
苏青诚惶诚恐地想了一会,才想起来手里新烧热的水壶,轻轻叩了叩门,送了进去:“老爷,茶水烧好了。”
里面没有回声。
顾渊站在窗前,只留下隐隐的背影,在隐约的夜风间,有种本不该存在的单薄感。
苏青想到刚才的争执,识趣地噤声不语。
屋中只留下茶水汩汩入壶的声音,合盖时清脆的几声瓷器的相碰声,落在沉寂中格外清晰分明。
苏青重新沏好茶水本欲退下,抬眸看见顾渊依旧一动未动的身影,轻抿了下唇,忍不住开口:“老爷,晚上夜凉得很,小心风寒。”
她等了片刻,依旧不见回音。
心头微沉之下,正转身欲走,顾渊忽然开口道:“过来。”
屋内没有旁人,只可能叫的是她。
苏青把手中的水壶搁到旁边,走到近前,一抬头却是被顾渊的神情给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想这样问,话语却是哑在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
就这一愣的功夫,一只手已经抚上了她的脸,顺着耳侧渐渐抚到下颌,纤长的指尖轻轻地摩过下颌。
他狭长的眼微微眯起,这样的打量很轻很淡,却已足以让胸中的心跳乱窜。
她强定下心,一抬头,直勾勾地看上那双眸。
——没有平日里的深沉,却是更加让人无从琢磨的清透如琉璃的混沌神色。
顾渊没料到她会这样堂而皇之地打量自己,眼里的眸色微微一晃,手上的动作也略顿了一下。
片刻间,唇角毫无温度地抿了起来:“看什么。”
苏青在他这一眼下感到头皮发麻,下意识垂下眸去,下颌上的力量一重,却又被这人的纤指给挑了起来。
她顿时有些莫名其妙。
这到底要她看,还是不要她看啊?
顾渊垂眸,视线划过她每一分每一寸的神情,隐隐也有些晃神。
方才与覃姑的一袭谈话,牵连到十年前的陈年旧事。
有如将心头的刀疤生生割开,本是说不出的沉重压抑,然而,此时在这副淡淡关切又有些失魂错愕神情的容颜下,却莫名地有如清泉一汪,将隐隐渗出的血迹悄无声息地片刻冲散淡尽。
屋里就这样诡异地宁静了片刻,他忽然开口道:“可还记得那日山道上,你求我带你回府时,说了什么?”
苏青不懂他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件事来,心里陡然有些惶恐。
这个人该不会是派人去查了她的底细,发现了什么作伪的东西了吧?但是她的那些伪造身份又分明是重金请人造就的,那店家的口碑甚好,照理说这次也不该会有什么差池才对!
仔细打量一番,见顾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怒意,心里稍稍定了定,忙仔细地回想着那日自己的一举一动,犹豫地答道:“当时,好似是夸老爷爱民如子来着……”
一抬头,只见顾渊的眉目略微拧紧了几分。
苏青心头顿时警惕,改口道:“不对不对,当时说的应该是……应该是……”
时隔太久,她想得有些头疼,还是感觉自己没有抓住顾渊的那个点。
实在是,不记得了啊!
苏青可怜巴巴地抬起头,全身就在顾渊骤然俯身的姿势下僵在了那里。应该本能地偏躲,然而太过震惊,以至于脑子在片刻的空白下,就这样毫无抗拒地感受到了唇上骤然落下的一股暖意。
手下意识地摸上了藏在袖中的药瓶,紧紧地握住,连带宽大的衣袖骤然拽紧,缱绻间,指尖又缓缓地松落了下来。
夜风吹过两人之间,她的眼眸在惊诧间隐隐张大。
咫尺是浓密狭长的眼睫,犹如蝶翅的扑闪,琉璃般的眸里有一层从未见过的极浅的迷离,说不出怎样的魅惑摄魂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