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遗憾的事吗?”
沈飞白身上穿的是周霁佑买的睡衣,上下一套,和她的那套是情侣款。
他坐姿随意,态度却认真,想都不用想:“有。”
苏菲问:“什么?”
“没能在第一时间保护好她。”
他的回答让苏菲一时间有些恍惚,她已经独自走过了没有周远的几十年,可她还是时常想起他,尤其是回到北京的这几天,想他的次数越发频繁。
“你是该遗憾。”水太烫,她暂时还无法喝下嘴,她的嗓子有点干,声音微哑,“我也遗憾。rita刚到纽约的时候我就该走到她面前获得她的原谅,我能早一点留在她身边照顾好她,她也不会平白无故失去孩子。”
沈飞白霍然脱离椅背,身体僵直。
“她意外流产,手腕又受了伤,有很长一段时间精神状态都不好,特别的脆弱。”
“她喜欢邻居家的两个孩子,和他们在一起时才会露出笑容。我询问学校心理学的教授,他建议我,从这个突破口入手,帮助她打开心结。”
“邻居家的小儿子在超级宝贝上课,刚好那里缺老师,我就帮她报了名。”
“面试很顺利,很快她就参加了培训,考取了执教证书。”
苏菲缓缓抬头,“飞白,我知道以她的性格不会把这件不好的事情告诉你,我本来也不愿意提。请你体谅我的心情,我今晚之所以忽然开口,是希望我们都能避免这种遗憾再次发生。”
“我和rita的爷爷只在一起生活了十八年,两个人朝夕相处会觉得后面的路还很长,可我们谁也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何种变故。你们都不小了,中间白白丢失五年,后面可不能再浪费光阴。”
***
周霁佑坐在床头发呆,他们已经在书房待了半小时,夜深人静,烟花炮竹都已没了声音。
虚掩的房门被推开,她抬眸,以为是苏菲,却不想,是沈飞白。
“奶奶呢?”
“在书房坐着。”沈飞白走上来,侧身坐在床沿,拉起她的手。
“你们说什么了?”
话才刚问出口,她感觉到,他拇指肚摩挲在她的右手腕,一下一下,别具意味。
她一懵,盯着他的手,欲言又止。
“这里为什么会骨折?”他声音无波,却很沉。
果然。周霁佑深吸气,想想还是如实告知:“还记得一个学生开车故意撞我么。当时到医院就诊,没检查出毛病。在纽约又受伤,结果就意外发现手腕存在陈旧性骨折。”
“那家医院有漏检责任,按理说我是可以回国索赔损失的。”她看他那么严肃,有心活跃气氛,“算他们走运,我放过他们了。”
寂静。
沈飞白捉着她手腕贴在脸颊边,他的脸温热,她的手偏凉;他另一只手隔被抚摸她腹部。
还未满一个月,肚子没有任何起伏变化。但他黝黑的眸色却瞬息万变。
“不要说,你什么都不要说。”她看着他,因他的动作而鼻酸,“我很好。我的手已经养好了,能继续画画,只是我现在心思不在上面。至于孩子,我想那可能是天意吧,上帝知道我还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也知道我们之间还存在很大的阻碍,孩子在那时候出生不是一个好时机。”
她在安慰他,也在安慰自己。
就算不是一个好时机,可他毕竟是一个小生命……
周霁佑垂下头,她控制不住自己,这是她心上的一道伤疤,即便真的一辈子碰不得画笔,她也甘心认命。
她肩膀轻颤,沈飞白搂她入怀。
他说不出话,无论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会给她心头增添负累。
他们都为彼此着想,都把苦和恨往自己心里咽。
谁也不想,可谁都得面对,都得往前走,往前看。
年后,周霁佑陪苏菲去给爷爷周远扫墓,周远的墓地和她父亲周牧不在一块儿,祖孙二人在沈飞白的陪同下,先后探望,
苏菲很平静,在周远的墓碑前,她突然觉得自己叶落归根了。
“我回来了,你以后经常到梦里来看看我,我怕我年纪越来越大,万一哪天得了老年痴呆,就真想不起你年轻时的样子了。”
天气一天天回暖,新房已经装修妥当,每天开窗通风散气,周霁佑还在花卉市场挑选绿萝、吊兰、白掌、芦荟等绿植摆在房间里吸甲醛。
家具和家电购买齐全,婚期也越来越近。
四月底,他们搬进新家,景乔和周启扬,沈心羽和肖晋阳都来帮忙。
晚上,沈飞白在周启扬新开的餐厅请客。
推杯换盏间,沈心羽主动敬酒:“嫂子,我敬你一杯。”
她站起来,周霁佑一挑眉,拿起杯子,也准备起身。
肖晋阳忙说:“诶,嫂子你坐,她站着就行了。”
沈心羽紧张附和:“对,你坐着吧,怀孕前三个月是危险期,你别动,千万别乱动。”
周霁佑没吭声,与她喝过一杯后,扭头低声对沈飞白说:“你之前说和你妹妹谈,我也一直没问你。得给你立个军功章,谈得不错。”
沈飞白倾身给她夹餐桌最中间的一道菜,唇角微扬:“我看,这份功劳不能完全算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