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是徐钥生说的。
春眠听到愣住了,她想起那场雪地里的窥望,整个人有些紧绷。
“丁霎那段时间被他爸关在家里,我劝也不管用,他们两父子脾气都不好,他跟我们关系也一般……”
春眠见她微微侧过头看了丁霎一眼,眼神里满满的爱意,是一个母亲对孩子天然的爱意,丁霎贴着她坐,有些漫不经心的模样,靠在沙发上,没说什么。
只是没什么表情的脸还是能读出些难言的压抑。
“那天你就靠在角落里,一直往里面躲,我也没出声,进屋里后从窗台的方向往下面看,雪地里面一片红,还当发生了什么,想要出门看看你,你已经走了,手上淌着血,撑着往墙外翻,看得我心疼。后来有一次打扫卫生看见他房间里你的照片才知道…….”
春眠说不出话来,她觉得尴尬,自己在其他人眼里就这么可怜吗?好像她真的很卑微,很惨淡一样。
别人看来都是这样的。
周言以前也说过,有些喜欢做不了数,是心理作用,被自己蒙蔽了,久而久之就成为魔障。如果因为某些爱意而变得不像自己,那就不太好看了。
人要怎么活才好看啊?
春眠会想,她有时候不懂,为什么大家都那么的豁达乐观潇洒,好像只有她永远都那么怯懦,软弱,等到后面想要改变,想要勇敢的时候,又有声音跟她说她不像自己了,她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像自己了。
那是她第一次这么勇敢,在别人眼里用一种悲悯心疼的状态阐述现实的时候,春眠有些怕了。她不想被曲解,她只是想要单纯的为了爱努力一下,虽然后面结果不如人意。
丁霎的手在暗处握住了她,春眠颤抖的指尖被人一个个的顺开,摊在掌心,交握着。那点深入骨髓的凉意在温暖中稀释,像藤曼一样交织在一起。
春眠有些飘落的思绪才扯回现实,她扬起一个不太自然的笑,徐钥生也笑,给春眠戴上了一串项链,是一个佛像,碧绿色的石块晶莹剔透,里面挂着深邃的绿意像烟雾一样聚拢,菩萨慈眉善目的模样给人一种很安稳的感觉。
她有些错愕,手放在佛像上面有些呆滞,徐钥生冲她笑了笑,这个女人的温柔和善意来的悄无声息,像潮湿弥漫的雾气,往春眠骨头里钻。
她说了句谢谢。
“我才应该谢谢你。”
丁霎跑到外面去接电话。
这里就她和春眠两个人。
春眠手被徐钥生握住。
“我不算一个太合格的母亲,他爸也不算,我们没有给过他很多爱。你给了,而且很真诚。要不是你他可能现在还不想和我说话,当初家里人不相信他,都觉得他真的变坏了,他爸早就想把人送出国,我们没办法,再待下去我们怕他越来越差劲,一辈子就和那些人混在一起,玩那个什么摇滚。我把刀架在脖子上逼着他出了国。”
春眠看见她白嫩脖颈上那道淡淡的疤痕,鼻子有些发酸。
“那是我最狠的一次,国倒是出了,这个儿子却越走越远。现在他照样离不开那些朋友,照样干着和摇滚相关的工作,这些我们都不拦着了,到现在我也想通了挺多事情的,父母子女一场算是上辈子积下来的余孽,总要互相亏欠点什么,我能弥补的就尽量弥补,其他的也不强求了。他喜欢的事业,喜欢的姑娘,想要的人生都该他自己决定。你们一直好好的就行了。”
春眠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徐钥生眼里攒着水雾,硬是没掉一滴泪。
她握住她的手,沉默了许久,到丁霎回来。
离开的时候,春眠看出丁霎心底的烦躁,回握着他的手想要给点力量。
外面起了点风,吹着小臂有些泛凉。
“妈。”
路灯昏暗,立在路边,照着不太宽阔的路,树影重迭,细细簌簌的叶片摩擦着,声音绕耳。
徐钥生停了下来,她穿了条香槟色的裙子,丝绸款,有些单薄。
春眠放开丁霎,见他往前走,把手里的黑色风衣递给她。
“有点冷。”
看见女人颤抖的肩膀,春眠也酸酸涩涩的想要掉眼泪。她想起徐钥生的话,所有人都不相信他,连父母也是,漂泊他乡背弃理想,面对这种落差要多艰难。
回家的时候,春眠没说话,丁霎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