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2 / 2)

柏子仁想了想,在白板上写了几个小吃。

“红烧鸡腿。”周必然轻笑,“你果然还是喜欢这个,一点也没变。”

柏子仁看出他的口型,知道他在笑什么,点了点头。

周必然看着她,若有所思,很快又在白板上写下一行字。

“你男朋友对你很不错。”

“当然。”

“那我就放心了。”他声音很轻地说。

“你说什么?”

这一回,柏子仁真的没辨认出他说的话,他也不打算再说一遍,敷衍地讲了别的事情。

程静泊回来的时候,周必然已经走了,他是刻意留出一段时间给她和朋友。

柏子仁拉一拉程静泊的袖子,问道:“你真的不介意我和别的男同学说话?”

程静泊笑了,拍拍她的肩膀,然后在白板上写字。

“我快三十了,还会介意这样的小事?再者,我一直都希望你有很多朋友。”

柏子仁知道他内心的答案,故意问他其实是想逗一逗他,谁知他不上当。

“那你也可以和别的女同事说话。”

“可惜了,我的新同事里没有一个是女的。”

她看着他写的字,反问:“可惜吗?”

他听出她话里的醋意,从容地把“可惜了”改成“很幸运”三个字。

她忽地笑出来,眼睛亮亮的,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好啦,我是逗你玩的,其实呢,我只是喜欢看你这样子。”

“什么样子?”

“一直哄我开心。”

他拉起她的手亲了亲。

在柏子仁住院的一周内,有很多人来探望她,连程静泊的父母都来过一趟,他们态度和蔼,人有耐心,一直用书写的方式和她交流,恰好程母的皮夹里有一张程静陌的照片,分享给柏子仁,她看到了一张和程静泊相像,但俏皮许多的面孔,也许是深爱程静泊的关系,她第一眼看见他妹妹就觉得亲切可爱。

程父程母走后,柏子仁不免地想,如果程静陌还在的话,程静泊一定比现在快乐很多。

徐老太说他十岁的时候失去了奶奶,长大后失去了亲妹妹,他的经历让她心疼,她总想带给他幸福,但事实却是他一直在给予她一切,现在她听不见了,他还特地请假过来陪她。

虽然不想承认,但现在的她的确是他的一个负担。

柏子仁很挫败,她真的希望奇迹降临,下一秒就能听见,恢复到正常的生活轨迹。

当她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才感到曾经拥有的一切是多么难得,家人和朋友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一度以为自己无所谓失去的东西,是不可替代的。

她不想和从前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那寂静安然的生活是自以为是,归根到底是怯弱,她害怕失去,于是先拒绝别人。

至始至终,她都是胆小鬼。

程静泊送走父母后回到病房,看见柏子仁在折纸鹤,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拿起一张彩纸,折了一颗心给她,她接过后好好欣赏了一会,放在一边,然后翻出病服口袋里的心形硬币,在他面前娴熟地将心变成了一个圆,再变回一个心。

“不错,练了很久了吧?”

他的语速很慢,有足够的时间让她辨别,她听明白了,点了点头,像个孩子似的笑了,只是笑容很快消逝了,她想起了眼下的问题,不由地发愁,已经一周了,听力一点好转的迹象也没有,内心的恐惧越来越明显,她终于是连打起精神都觉得累了。

程静泊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拿过她枕边的书,随意翻开一页,和她一起默读。

读书的中途,程静泊接到电话,是徐老太打来的,让他去取两包从乡下寄来的花茶,据说坚持喝对治疗突聋的效果很好。

程静泊让柏子仁乖乖在这里等他,他去一趟就回来,柏子仁表示没问题。

只是在程静泊走后没多久,柏子仁一个人走出了病房,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不知不觉地走到了门口,看见两辆车在争抢仅剩的一个停车位,从车里下来两个男人,他们都瞪着对方,并且指手画脚,从他们的肢体幅度来看,知道吵得很凶,但她听不见,也感觉不到他们的怒气。

在门口左拐的地方有一个老人摆摊卖报纸,正值上班时间,生意冷清,柏子仁没带钱,也不能捧场,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忽然有个念头,她很想和他聊几句,即使只是问他,哪一份报纸最畅销。

老人倒是自得其乐,一边喝茶一边听收音机,听着听着就笑了,像是知道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柏子仁小心翼翼地过了马路,来到对面的步行街上,找了一张没有人的休闲椅坐下。

眼前的所有事物都似真非真,车来车往,川流不息却没有一点声音,像是被人按了静音键一样,十分诡异。

她还是惯性地觉得有人在喊她,时不时地回头,但视野所及之处什么人都没有。

明明看见眼前的生活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一切和往常没有区别,但安静到了极致,就感觉很可怕,她仿佛站在一个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角落,用自己的逻辑思维分析真相,却找不到出口。

她已经被这个世界排斥在外。

想到这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焦虑在心底蔓延。

程静泊找到她时,她已经在这里坐了快一小时,幸好今天的天气还暖和,她穿得少也不至于冻着。

他温柔地拉她起来,想带她回去,未料的是她没有移动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