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于晨曦微光之中,眼底有一些浅淡的笑意,抬眼间瞥见那头案前明黄色的玺盒,神色微微顿住。
那一日在重芳宫,盛华的言语又重新浮上心头,她垂目思索了片刻,便起身缓缓行至案旁。
似乎崇武二十四年的秘密触手可及,却忽然间生出了一些犹豫。
她隐隐觉得赵绪也好,赵缨也罢,在意的并不是这一方小小的玉玺,而是一些隐藏在他们心中不得而知的变数。
沈羡阖目片刻,捧过案前的茶盏,心想不如重新换过一盏茶。
她甫一触碰到茶盏,便听身后有人声缓至,“沈女官。”
沈羡将茶盏捧在手中,回身行礼道,“陛下。”
赵缨缓缓打量过她手中的茶盏,便见沈羡略略抬头,平和回道,“禀陛下,茶凉了。”
赵缨点头,待她自身边经过时,出声叫住了她,“今晚夜宴,宫中皆在,沈女官也一道去。”
沈羡垂目应了一声是。
赵缨将目光投向案前那岿然不动明黄玺盒半晌,晨曦的光线晦暗,只能照见到他的身后,照不见他面上的神情。
今日宫宴开始的很早,天色刚擦黑,伶人的舞乐之声便响彻了御花园,沈羡与杜义一道跟在赵缨的身后,在众人的行礼之中徐徐走过长道,默然伫立于一侧。
“恭迎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众臣子伏地而拜,山呼万岁之声响彻整个御花园,赵缨淡淡扫视过众人,略一抬手。
“平身。”
众人谢了恩,方落了座,便听外头的内侍唱道,
“盛华长公主到。”
已是月余未见盛华,沈羡抬眼过去,见她盛装而来,明丽夺人,所到处便如满月来照,滟滟生辉。
这世上总有人风姿万千,只需一个照面,便足以令花木形秽,俯首而臣。
“见过陛下。”
“皇姐。”赵缨淡淡颔首,赐了座,便道,“太后有恙,不必候了,召使节来见罢。”
伶人歌舞停罢,一一退下,杜义便亲自去外头将人接了进来。
南疆国的二皇子华服而来,身后跟着一个小随从,低着头,一声不吭。
“南疆国舒烈,见过大盛陛下!”
二皇子舒烈手中捧着一个精致的玉匣,他手臂有力,稍稍用力便平举在前,方才缓缓一拜。
赵缨受了礼,淡淡笑道,“二皇子起身罢,一路南来想必很是辛劳。”
杜义将二皇子扶起,自他手中取过玉盒,低头一路行至赵缨身前,打开盒盖,拱手递与新帝的面前。
“陛下。”杜义轻声唤道。
盒中是一黑一白两枚药丸。
“大盛陛下,盒中是我南疆至宝,黑丸可解百毒,白丸可抑毒二十年。陛下,南疆献至宝以禀诚意,愿与大盛结永好,舒烈恭祝陛下千秋万岁!”
舒烈深深一拜,目光落在大盛皇帝下首的盛华面容,先前听闻长公主芳龄已逝,未曾想竟是如此湛湛风华,皓如日月。
他心中烧起簇火,向着赵缨恳切道,“恳请大盛陛下准许盛华长公主与我南疆结亲,延我南疆与大盛永世之好。”
竟是直接出言求娶长公主。
此言一出,众臣不由语声切切,沈羡略略侧目,见盛华只是端坐于一旁,言笑淡淡,既不应,也不拒。
便转而瞥了一眼独自坐于宴饮之中的顾丛,见他亦是神色从容,缓缓饮了一杯酒。
赵缨坐于主位之上,并未曾有什么动作,气势却如千钧拔起,眼中有凛凛之光,他瞧着跪在下头的南疆皇子,一字一句淡声道,
“我大盛女儿,只战死,不和亲。”
盛华弯唇一笑,如旭日之辉,举杯敬道,“大盛千秋。”
舒烈一时愣住,竟不知是因了大盛皇帝的言辞拒绝,还是因了盛华方才一笑春风。
“大盛女儿不和亲,我们南疆的女儿愿意与陛下结亲!”
舒烈身边的小随从忽然抬起头,朗声说道。
“阿卓!”舒烈惊诧,伸手欲阻止身旁的人。
被称作阿卓的小随从起身盈盈一立,抬手拔掉了束发的金簪,霎时间墨发如瀑,在夜风之中散落了满肩。
她仰首瞧着主位上的赵缨,眼底倒映出了他的颀长与冽冽。
“南疆皇三女舒卓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舒卓重新跪倒在阶前,朗声道,“南疆禀诚意愿与陛下结亲,恳求大盛陛下准许!”
“阿卓!”舒烈见事态发生太快,阻止不及,仍是尽力挽回道,“陛下,我幼妹莽撞......”
“舒卓公主风姿英飒,是我大盛有幸。”赵缨淡淡出声道,“杜义,舒卓公主赐居岚色殿。”